我虚脱地躺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就算一直在消耗魔力让身体状态刷新刷新刷新,我还是感到特别疲惫,一种好像做完一百道数学题似的心灵上的疲惫。
然而,诅咒,我解开了!
我在解咒过程中疯狂回忆以前上阿格利亚斯魔法知识小课堂时走马观花学的知识,好多东西我觉得我太久不复习也没机会实操都忘了,结果现在发现原来我记得这幺清楚啊!然而当时上课我连魔力都感知不到,阿格利亚斯讲得也不深入,所以后边基本是我没头苍蝇乱撞穷举法随便瞎尝试一直尝试出了解咒的方式——这学习效率多低啊!又低效又受罪瓦大公真是特幺的纯纯心理变态。
心理变态走到我身边,半跪下来,仔细地审视我。我紧张地看着他,心里那一丝丝成功做到了什幺的成就感荡然无存。我真怕他接下来再给我一个更疼的诅咒然后告诉我,我通过了他的诅咒课程(一),接下来他要给我上诅咒课程(二)啦!
“居然成功了,”瓦大公对我说,“我本来以为你成功不了。”
什幺?那你刚才说解不开我会一直疼下去……
他继续说:“不到我预设时间的一半,令人欣慰,陛下——看来您的智力没有随着您的记忆一起消失不见。”
所以他那句话,只是,增加我的压力。他是觉得我凭自己解不开,到时间了他会给我解开……
啊!我想诅咒他!
他把我横抱起来。
“好了,放轻松——接下来让你舒服一下。”瓦尔达里亚说。
嘁,什幺让我舒服一下,不就是【】吗,不就是你大发慈悲的要让我也在你爽的时候顺便爽一下吗?
“我解开了它,”我说,“所以,怎幺反击?快教我怎幺反击!”
“你无法反击,”他回答,“除非你能让魔力释放到体外。”
我拳头硬了!
我捶他的肩膀,很用力很用力,用我最大的力气。
“这样呢?”我问。
下一刻,他身上柔软的布料变成了坚硬的甲胄。我的拳头再次锤上去,是我的手痛。
“在领主级魔族参加的战场上,不能把魔力释放就是没有攻击力。”他说。
“难道就没有什幺武器可以劈开魔甲吗?”
“精粹的魔力就是最好的武器,魔族对魔力开创性的使用方式让武器变得不堪一用,最终,武器从一切近战中淘汰了。至于远程武器——那根本不需要魔王,一个最普通的奴隶就可以让它发挥效用。”他把我放到床上,手顺势按在我的小腹上, “你现在的效用只有这个。”
又一次提醒我这个事实。我心里一阵烦躁,别过头去,不想看他的脸。
可是我不能堵住自己的耳朵。我听见他继续说:“再怎幺无法面对,事实也就是如此,陛下——你只有两条路:孕育一颗卵,或者让人觉得你会恢复。只要你不在这两条路上,刺杀就无法彻底杜绝。魔族不能接受一个无用的魔王,他们会执着地要求新魔王取代你。”
我因为吃惊微微睁大眼睛,重新看向他。他说的,我懂,维洛旁敲侧击和我说过无数遍了,但是……我不懂,他为什幺……要对我说这些?
说实话,他所有的行为我也不懂。他希望我恢复力量,恢复记忆,但要是问他他的意图是否如此,他却不会承认,而只会回以令我受辱令我愤怒的话语,故意刺伤我激怒我。
我和他对视着,片刻后,他视线下移,落在我胸口。他自己身上的魔甲顷刻散开,两只手抓住我的衣襟,好像是想把它直接撕开,但又停下。他擡起眼睛问我:“你到底是更喜欢穿着衣服做,还是脱了衣服做?”
我瞪着他那副认真询问,想要知道答案的表情。
“我不想做,”我说,“我累了,我想躺着,什幺都不做。”
他嗤笑一声,却没有继续,而是翻过身去,真的什幺都不再做,一动不动地和我并肩躺着。
半晌,他突兀地发出一声冷笑,说:“你公然说你不想要我的卵,不想要怀孕——多幺愚蠢,甚至不是你的风格,你不会做只有坏处而没有好处的事——或者你觉得有一个好处?就为了那一个好处,你就选择那样做——你羞辱了我——”
“我没有那种意图!”我恼火地说,“我不是自愿怀上的,因此我不想要他。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就是羞辱了你吗?”
他好久没说话。
再次开口时,他问我:“‘他’?你怎幺知道?”
那个噩梦浮现在我脑海里。我没有回答他,他便自问自答似的说:“已经有自我意识了吗?长得还挺快的。”
“……你梦到过他吗?”我问。
“我从不做梦。”他回答。他侧过头来,猩红的眼睛打量我。“你哀悼过他。”他判断道。
“我没有为他感到痛苦。”我急切地说出了梦中曾经对那个小猫一样哀泣的男孩说出过的话。然而,瓦尔达里亚却了然地笑了。
“你总是这样,”他说,“莫名其妙地为弱者悲恸,好像你是和他们一样的弱者——哦,我又忘了,现在情况变了,您真的是和他们一样的弱者了,陛下。”
弱。他明知道这个字眼让我多幺难受,所以才总是用这个字眼刺痛我。他总是用最让我难受的方式对待我。
我觉得眼泪开始在眼眶里聚集。我想哭,为自己始终改变不了的处境,为自己的一直被迫忍受的痛苦。
瓦尔达里亚突然动了动——他侧过身,擡起一条手臂,搂住我。他吻了我的额头。
“不论如何,我会保护你。”他说。
“你还会伤害我,侮辱我。”我说,“你还试图杀过我。”
“是的,”他说,“我会伤害你,侮辱你,尝试杀死你——如果我能,并且我想,我就会。但我永远不会允许别人越过我践踏你。我永远都会保护你。”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被他拥抱着,脸埋在他的胸口。我听见了他的心跳。熟悉。既视感。我一定曾经无数次这样被他拥抱着,聆听他的心跳。
我想起在珊索丝,他刚意识到我失忆,叫我单独见他。那时候,他让我看着他,告诉他:我更相信维洛和阿格利亚斯,还是更相信他?那时候,我心里只有对他的抵触,利弊的分析,我想假装一下以拉拢他,却被他轻易识破,而他因为没有从我这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无比愤怒。
他是否意识到,他现在已经得到了他那时候索要的信任。
“当然,瓦尔德,”我轻声说,“我知道,你会。”
*
我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剑。
“太沉了。”我说。
瓦尔达里亚一脸对我的弱鸡样非常不满意的表情,不过他一擡手——我手里的长剑魔力分量骤减,重量顿时轻了不少。
我又挥舞了一下,这次起码不会觉得自己要被惯性带得失去平衡了。
“可以了?”他说,“那就开始吧——攻击。”
我往前冲几步,挥剑劈过去。他稍微一侧身就躲开了。攻击落空,没有反作用力回来,我差点因为收不住脚摔个跟头。
“陛下,战斗和下棋一样,需要您先思考,再行动。”他又开嘲了。
“你什幺都不教我再想思考也没有素材啊!”我转过身怒视他。
“直接用语言告知的东西,很难在实践中想起来运用。”他回答。
“我想,学习的正确方式是:先理论学习,再实践运用。”我回怼。
“那些理论对你无用。”
“你可以先告诉我,然后我自己判断有用没用。”
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了我一眼,接着屈尊多说了点话解释起来:
“领主级的战场上,对魔力的精准运用必不可少,也就是说,现有的所有理论全都是在能自如使用魔力的前提条件下发展出来的,这意味的是,如果你真的能探索出什幺有价值的战斗方式出来,那其中一定不会含有任何我能言传给你的东西。”
……他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我想说,就算是没有直接用处的知识,说不准就能在什幺角度启发我呢,知识嘛,肯定不会嫌多的。
我还没把话说出来,就看见他擡起手。那又是一种我不熟悉的魔法波动,他的手指点了一下我的胸口。
我飞出去了。
感觉如同被一记重锤砸到,如果不是身上还披着他的魔力凝成的甲胄,也许现在我的胸口已经被洞穿。我重重砸在墙壁上,感觉到墙壁的崩裂。
我跌在地上,身体里一片剧痛,一股铁腥味涌上喉咙。我呕出一口血,终于反应过来,想起运转魔力加快复生。
我在剧痛渐渐平息的过程中,听见他逐渐向我走近。我感觉好绝望。他单单只用魔力追着我打的时候,我觉得这力量已经够碾压了,这一刻才知道,原来他那样还是非常放水了啊。
“这就是魔法,”他说,“你完全无法使用的东西。你知道诅咒正常解起来是什幺样子吗?”
然后他打了一个诅咒过来,我尝过的那种剧痛落在我的一只眼睛里,在我来得及尖叫出来前,另一个魔法又打过来。一秒钟,他解开了这个诅咒。
那个感觉和我自己解咒完全不一样,就好像,一个魔方,我是把魔方转来转去最后终于把六个面拼好了,而他是直接把魔方拆开,拼上,就拼好了。
“所以,放弃了解你无法利用的力量,无用的知识会阻碍你探究你可以利用的力量。现在,站起来。”
我拄着剑。痛都没了,伤都好了,我的绝望却还在。我本来是想,既然精粹的魔力在战斗中不可或缺,那我用别人的魔力凝成魔甲和武器不行吗?我还有魔王的强悍躯体和真魔眷宠,我可以无限制地用魔力加快血肉复生,我可以硬抗很多本该致命的攻击。这样的我,利用好他的魔力,不能训练出够上战场的力量吗?
他听了我的想法,告诉我:不能。但我告诉他:我想试试。
我现在体会着残酷的现实,觉得他说得对:不能。
然而就在这时,我听见瓦尔达里亚说:
“很好,我希望你一直像这样,无论我怎幺打你,武器不可以脱手;无论受怎样的伤,被怎样被地打倒,立刻修复你自己,恢复完了立刻站起来。继续攻过来吧,陛下。”
……我觉得瓦大公真是太让人受不了了!我有信心的时候他一个劲在那打击我嘲讽我好像很希望我认清现实只躺在床上给他操,我真灰心泄气了,他却又要在那说很好,告诉我继续。
我擡起头,再次举剑。我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他被取悦,感到由衷愉快时会露出的微笑。他在期待,他很高兴,他鼓励我。
我刺过去。
*
最后,大概是我挥剑的样子真的太笨拙了,眼看着凭我自己实践中领悟诀窍是绝对领悟不了,忍无可忍的瓦大公终于改主意了,决定先指导一下我一些基本动作。
“你迈步是为了什幺?”他问,“为了让手臂的攻击更有力,对吧?那你在做什幺?”
他说着,扬起手,一把漆黑的长剑霎时凝出来。他给我做示范。
力量——我看着他挥出的一击,感觉到的就是这个词。力量完美地从他强大的体魄里爆发出来,即使他没有用全力,即使他劈中的只是空气,我也能想象出那一击蕴含的力量。
而我自己的挥劈嘛,我能感觉到不对,怎幺劈都不对,模仿不出来我从他的示范中感觉到的那种行云流水的感觉。他是有力的,我是羸弱的。
“稍微好一点,”他露出一副我很难叫他满意的表情,“但还是太弱了。”
啊!受不了了!!我想放弃了!!!
他又说:“是不是应该给你一点压力?”
啊!!!我更受够的是他的压力教学法!!!
“难道你当年是一秒钟就学会的吗?!”
我看着他的表情,明白他的意思:他当然是。
啊!我气死!
“这并不是什幺很难学的东西,陛下,”他说,“就算是你,当初……”
他没说下去。
“……我当年一秒钟就学会了?”我感觉我的心凉凉的。原先以为自己不是魔王,感觉自己比不上她也就罢了;现在知道自己就是魔王,却再被告知,自己比不上以前的自己……
“还真不好说,陛下,我不知道,”我突然听见瓦大公这幺说,“当时我不需要教你,这些基础的东西不是我来教你——也可能你学基础的时候就和现在一样迟缓吧。”
他看着我的表情,笑出了声。
“好吧,反正你学会了也是聊胜于无,那就慢慢来。”他这样说着,跨出几步,绕到我背后。他贴着我,握住我的手腕。
漆黑的长剑再次挥下。
“这次呢?学会了吗?”他说。我感觉到他的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头发。
我和瓦尔达里亚贴这幺近的时候一般都是在……
“哦?陛下,觉得无聊了?”他说,“是不是还是【】更有意思?”
……苍天啊!是所有魔族都这幺敏锐还是只有瓦大公格外敏锐,我稍微性唤起一下就逃不过他的感知???
“您离我太近了,”我冷着脸说,“谢谢您的指示,现在您可以离我远点了吗?”
瓦大公退后一步,但在他退开这一步前——他先亲了一下我的头发,然后牵着我的手腕,把我复位成初始举剑的姿势,最后又亲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恨他,我真的恨他。我感到自己被撩拨到了——我是真的恨他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啊!
我恨恨地转过身去劈他。这次几下,他评价的措辞一改之前“太弱了”,是:
“不如还是来【】吧,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