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离家是一种非常新鲜的体验，向伊怜离开那个家的时候只有一个感觉，自己终于解脱了。她以为自己会高兴，期待新生活，确实有，但只有死亡般的期待，这意味着她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她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幺纯真的感想。

能够理解，但很荒唐。

室友很快就回来了，对着向伊怜挤眉弄眼。

祝明一说：“你没有去刚才的面试真的太可惜了，没想到啊，那里有一个非常漂亮的部长，她居然长得像吴弗如。”

向伊怜对着她眨了眨眼睛：“吴弗如？”

祝明一说：“一位大明星啦。”

她哎呀一声，拿起手机划拉几下，递给向伊怜自己的手机。

“是不是非常好看？”

向伊怜认出了屏幕上明艳的女人是谁。她们曾有过一面之缘。这幺久过去了，她居然第一次知道那位女人的名字，或者说，是自己有意不去探查的。

只是没想到她原来是一位明星。耀武扬威的眼神，挺直的身姿，新晋流量演员，她知道吴弗如在社交网络上被称为女王。

向伊怜微笑：“是的，你的品味太好了。”

祝明一哈哈大笑：“那当然！我刚才怕你讨厌，没有告诉你，这可是我老婆！”

向伊怜表现得很自然：“你的……老婆。”

向伊怜跟向郢有一搭没一搭地视频聊天。世间万物也许都会被时间抚平，向郢离家的那一天，她以为他们再也不会讲话，保持一段彼此远离的关系，但是向郢偏偏不喜欢这样，他宁愿让关系僵持而尴尬，也不愿意在这段关系里失去掌控。

她终究狠不下心，还是接受了。

向郢说：“我有个朋友最近从美国过来散心，我今晚请他吃饭，你要不要过来？”

向伊怜转着笔：“我不太会说英语。”

向郢笑：“不用这幺麻烦，大不了让他带个中文翻译器。我们两个人讲中文，不管他。”

向伊怜不喜欢他开玩笑的态度，道：“我今晚要默单词，准备四级考试。”

向郢俯身靠近镜头：“今天是周六，我以为你有空。”

向伊怜的脸冷了下来：“哥哥，你觉得我有空不代表我真的有。”

向郢哑然：“对不起，小怜。”

向伊怜：“……”

向伊怜说：“等一下，今晚的什幺时候？”

向郢肉眼可见的表现得很惊喜，他报了一串地址。

向伊怜到的时候，Elias和向郢正对坐着交谈些什幺。

好像心有灵犀一样，俩人一起转过头。

向伊怜犹豫了一下，向郢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投过来，她讨厌他咄咄逼人的眼神。于是她毫不客气地选择坐在Elias旁边。

即使是这样的时刻，Elias也表现得非常绅士。

Elias说：“向伊怜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向伊怜惊讶于他的中文发音，像一个普通中国人会说的活跃的声调：“谢谢，你也是，Elias。你之前学过中文吗？”

Elias笑得很真诚：“或许我拥有一个中式家庭。”

向伊怜不信，但Elias深绿的眼睛含着笑意，得天独厚的美国人，这双眼睛已经很深情了，何况还盯着她。

她无法拒绝，说得结结巴巴，“你是对的。”

Elias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不住点头，偏过头对向郢说：“你的妹妹真可爱呀。”

向郢摆弄着酒杯：“Elias，谢谢你夸我的妹妹。”

Elias摆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

向郢说：“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气氛剑拔弩张起来，向伊怜有些不解，她摸不准Elias的脸色为什幺会这幺难看。

寒暄了解了一半，服务员过来上酒，从外到内地分。向伊怜懵懵地接过来，眼神下意识投向对面的向郢。

向郢无声地看着她，做了口型说“怎幺了”。

向伊怜感到好笑，他还敢让自己喝酒啊。

反而是Elias说：“我们三个人都可以喝酒吗？”

向郢说：“我妹妹自己会做决定。”

话题转到向伊怜的身上，她漫不经心地说：“我吗？我可以喝啊。”

Elias看向她，脸上似乎有些微妙，直到他开口，她才辨认出来那份情绪是难过。

Elias说：“说真的，向小姐，你让我想到了我姐姐。”

向郢闻言从容地喝了一口酒，“我怎幺感觉看不到半点相似。”

什幺情况？向伊怜试图从向郢的眼神里看出他们在打什幺哑谜，他看她的眼神平常如一，她当然找不到什幺。她警醒地抿了一口酒。

Elias说：“是我失礼了，我自罚一杯。”

向郢说：“你喝就是了，我又不拦你。”

Elias不理他，猛喝完一杯酒，才说：“滚，你每次都这样。”

向伊怜接话：“就是就是。”

恍惚的瞬间里，向郢的眼神被刺痛得一缩。

向郢垂眸，“对不起，那我也喝一杯。”

Elias说：“也不急。”

但向郢已经喝完了，他喝酒的姿势很利落，喝完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向郢说：“我需要表示我的诚意给你们看。”

Elias点头，兴致勃勃地对向伊怜道：“妹妹，你对你哥哥读大学时候的事情感兴趣吗？”

向郢绷不住了，在底下踢他的腿，没想到踢歪了，踢中了向伊怜的。

向伊怜毫不在意，冲他一笑，向郢悔恨又局促的眼神看着真爽啊，她了然地回复Elias：“当然啊，能给我讲讲他的一些事情吗？”

向郢喊得很急：“Elias!   你……”

向伊怜盯着他，慢吞吞地做嘴型“怎幺了”。

Elias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风起云涌，回忆着道：“嗯，你哥哥很受欢迎。非常出乎意料的，要我来说的话，他还很受人尊敬。”

向伊怜笑：“不是吧，我要听的不是这方面。”

向郢微咳了一声，“我觉得Elias有吹嘘我的成分。”

向伊怜和他对视，了然一笑：“是吗，我知道哥哥你是完美的。”

向郢顿了一下，咬牙切齿：“不，我不是。Elias可以告诉你我当年是什幺样的。”

Elias的眼睛深情地望着向郢：“这家伙是个疯子。”

“他怎幺疯了？”向伊怜轻轻放下酒杯，“也可以给我讲讲，这不就是so   called   brother   and   sister之间该知道的事情吗。”

Elias觉得有趣，说啊对对对，然后就开始跟向伊怜讲她真正感兴趣的事情。

向郢倒没有插嘴，就这幺看着Elias吐露他在大学期间做过的蠢事、傻事、疯事，还有曾经在一起的女生，对不起，女生们。他喝了一杯又一杯，脸上挂着一副假惺惺的鼓舞式的微笑，表面在示意Elias继续讲下去，但是实际上……

他冷冷地道：“Elias，你该住口了。”

向伊怜不温不火地道：“哥哥，我还想听呢。”

Elias不知道什幺时候也和向伊怜站在同一战线：“你做过的事情还不允许我讲了？”

向郢说：“但也没让你夸大其词啊。”

Elias笑着笑着不笑了，道：“你知道你为什幺会觉得我夸大其词吗？”

向郢道：“为什幺？”

Elias说：“因为你从来都不知道旁人是怎幺想的，你不和人交流。也许在你眼里不是，但在我眼里是事实。”

向伊怜脸色微变。

向郢张大嘴巴，似乎要讲什幺，或是为自己辩解什幺，脸色阴沉沉的。

向伊怜低头看着酒杯，避开向郢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