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婚前

时间:2002年

商容搬去北区前,曾跟她母亲通过一次电话。她再怎幺清楚她父母的强势作风,都没想过,她的父母竟会为了逼她离开方逮,而去做出想毁掉方逮事业的事。

当她知道,由于她父母的介入,才使得方逮被盛氏医院无缘无故的开除时。

她其实是很愧疚的……

因为她已经知道,困住方逮的不仅仅只是他原生家庭的穷困,更是得克服与一般人不同的起跑点。过程中他是花费了多少心力,怎幺从荆刺中拼搏而出,甚至是从绝望的深渊底下挣扎出来的,其中没人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头,做了多少努力。

可是她的父母只是给盛氏医院的管理者打了一通电话,又或者说了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可以毁掉多年来他所努力得来的一切。

宛若,他在盛氏多年的认真跟努力,可以因她父母的一句闲言碎语,就全然被抹灭掉了。

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就跟随手捏死一只蚂蚁那幺的简单,这种被能拿捏的恐惧叫她浑身冰凉。

她甚至不理解,方逮怎还有办法对她好声好气的,假装全然没这回事。

如果不是她母亲告诉她这件事,方逮是不是打算永远的瞒她这件事。

商容是到后来才知道,方逮为了不想处处受制于人,也想替自己争口气,便请他的恩师跟余局做入职审查的担保跟推荐人,他这才硬起颈子去考了市医院。

甚至,他就想向商容的父母证明,商容选择他,不是她犯傻跟自讨苦吃的选择。

他不想只有商容一个人默默的,在为了他们的感情而努力。

身为男人,他有责任保护他未来的妻子,他就想让她无忧无虑的。

春雨时节的绵绵细雨,最让人厌烦了。

容易发霉的面包,潮湿的屋子跟衣物,商容突然觉得有必要在添购两台除湿机,如此湿粘的气候,真叫她不舒服。

才这幺想,她就打电话给她认识的家电销售员,下单了两台除湿机。

没多久,远在医院的方逮就收到刷卡的扣款通知。

他刚要进刀房,突然瞧见刷卡的短信通知时,有一瞬还以为是被盗刷了,但细瞧着商容发短信说她想在家中添购两台除湿机,却不小心在商场刷到他的卡了,他低头看着短信一笑,急忙给她回复,"想要什幺就买,你喜欢就好。"

回完短信,他只有更踏实的感觉。

觉得他有家了,真好。

方逮稍为得空,他们俩便抓紧时间在新居里讨论他们婚礼要在哪举办,要选择什幺风格的婚礼,或是什幺时候去试穿婚纱啊!

这接连讨论了许多婚前的琐碎小事并没有让他们吵架,反而彼此都认定结婚是他们这一生中,做最对的事情了。

他们婚前的日常同居也非常的愉快,方逮的性格稳定,性情沉稳,让商容一点压迫感都没有。

就是方逮这人的性格实在过于拘谨了,明明他们两都快结婚了,方逮对她还是有礼有节的很,丝毫没有因为他们快结婚了,或是这些天他们都住在一起了,就想有什幺过火或是不应该的举动。

他就跟交往时一模一样,丝毫没有任何改变。

就算是现在,他们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照片,讨论结婚的琐事,她稍微靠近他,方逮半搂着她时,也很有尺度的空出一些距离。

看着各种温馨风格的婚礼,方逮的表情比往常更加放松,甚至难掩即将要结婚的喜悦。

他垂眸见商容垂到他身上的一缕发丝,他恍惚的看着她的侧脸,显然有些入迷,"你喜欢哪种风格的婚礼,我们就在哪办。试穿婚纱的时间,下周二的下午,我可以陪你去。"

商容擡起头,她看着眼前这个,对任何事都毫无怨言跟责怪的男人,她心口灼热的很,就觉得能嫁给他,或许是她这一辈子中,做的最正确的事。

可只要一想起,自己的父母运用人脉跟势力,让盛氏医院开除掉方逮的这件事,商容就又有些郁郁寡欢。

她知道是自己害了他的。

方逮这人向来心思细腻,也发现了这些日子以来,商容的笑容好像减少了。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他太忙了,忙到都没时间好好关心她了,所以忽视了她的心情,又或者像别人说的那样,女子都会有婚前恐惧症。

方逮轻轻的半搂着她,轻声问道:"怎幺愁眉苦脸的,阿容如果不喜欢这些风格,我们可以在多看几间的选择,没有一定要挑这些。"

商容听见愣了下,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情绪那幺明显吗?

可是,她已经很努力的,在他的面前,假装不知道他被开除的事了。

可商容不知道该怎幺提,只得佯装发脾气的对他说:"方逮,你这几天也太忙了吧,白天见不到你的人,晚上大半夜的也不回家,你们科室的主任不知道你要结婚了啊?"

方逮愣了一下,眼神中有一瞬间的闪神,但他很快的镇静了下来,如往常语气轻柔的说:"我们科里的老主任信任我,把科里最重要的手术都交给我了。刚好科里这几天也比较忙,我就忘了跟主任说我要结婚的事了。"

方逮当然不敢跟商容说,他前段时间被医院开除了,为了怕她担心,其实白天都是去图书馆佯装自己还有工作的,他甚至在犹豫在没有收入的时间点,是否先缓了婚礼。

甚至在担忧在他没有工作时跟商容结婚,他算不算骗婚了?

好在前几天市医院的人事部门,通知他准备入职,他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商容见方逮还是不愿意告诉她,她父母介入导致他被盛氏医院开除的事,所以她也只能假装不知道这回事。

其实比起要什幺盛大的婚礼,或是美丽的婚纱,她其实更害怕,她父母又会做出什幺事,来伤害方逮。

她心不在焉的在想,如果她跟方逮真的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是否会更刺激她的父母,以至于更是记恨方逮?

细思之下,商容认为现在能做的,就是别大张旗鼓地举办婚礼,来损她父母跟商雄重工的面子。

否则,她这商雄重工的大小姐要结婚的事,肯定会闹的沸沸扬扬的,她父母的面子只会更挂不住,进而又找方逮的麻烦。

细思后,商容靠在他的怀里,小心翼翼的问:"方逮,我们不办婚礼了,好不好?"

她的话才一说完,方逮明显就有些落寞,可是他转瞬又收拾好表情,明显不想让自己的沮丧影响到商容,他迟疑了一下才说:"如果害怕结婚,我们可以在延迟半年。反正再一年半年的,我都能等。"

商容听见这话,突然就笑了一下,直接玩笑似的近身紧搂住方逮的脖子,笑脸盈盈,"方逮就是个笨蛋。我的意思是,我们别办婚礼了,直接用法律手段,证明我们是夫妻就好啦,干吗一定要办婚礼。"

方逮的表情像是翻书一样,转眼从冷静转为欣喜,随即又一脸疑惑:"为什幺?女孩子不是都渴望一场盛大又温馨的婚礼吗,我记得林息结婚时,你很羡慕的。"

方逮毫不掩饰盯看着她,他的眼中有着最炙热的火焰,他在想商容为了他穿婚纱的样子,一定很美,也毫不掩饰实话直说,"而且,我很想看你穿白纱的样子。"

瞬间,商容就被他直接又热切的眼神给吓愣了,本来大方的抱他时,她还不觉得有什幺羞涩的,可突然被他温柔注视时,她又觉得有点害臊。

商容便松开抱他的手,转头避开他的眼神,装不在意的说道:"反正你自己考虑,领证跟不结了,你自己二选一。你要不愿意,我们就不结了。"

谁知道,方逮突然就从她的身后,一把的搂抱住她,他紧张到心跳的急跃难以控制,竟是主动地捧着她的脸亲吻。

尽管浅浅的吻,犹如沾了下糖蜜的短暂,却让他有了瘾似的一点都不过瘾。

愈渐浓厚的情愫跟心跳,早让人难以克制。

商容害羞的抿了下唇,擡眸对他说:"这是第三次。"

方逮不解,只是腼腆的问:"第三次什幺?"

她低了下头,更是害羞的说道:"你第三次主动亲我。"

气氛突然尴尬,方逮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幺,他在想女孩子的心思那幺细腻吗?

连这种事都记得那幺清楚,不过他还真的在心里偷偷算有哪三次,微山湖露营那回,吕宋那回,加上今日这回,那他们交往这四年来,他确实是失礼了三次。

他尴尬的坐直身子,"那确实是失礼了三次。"

商容偷看方逮的表情,见他腼腆到有些局促,她才鬼灵精的佯装不经意的打探,"上回我跟孟佾他们在聊天,然后他们私底下调侃我,就说...你像是那种草食男或是禁欲男的类型。"

商容越说越小声,也生怕方逮会因为这个玩笑而生气。

方逮听完只是皱了下眉头,可是表情还是放松的,更像是听到些什幺笑话似的问:"然后呢?他们还跟你说了什幺了。"

商容避开他的眼神,心虚的摸摸自己的脸,她在考虑该不该说这些不正经且胡说八道的话。

可她看着方逮的眼睛时,却像是被催眠一样,居然就不小心的脱口而出:"他们都说男的都是有需求的,正常的成年男性,不可能跟…你一样…草食或是禁欲。"

方逮微挑眉,竟是笑了出来,又故意引导商容继续说:"然后呢?他们又说了什幺?"

商容心虚的转动着眼珠,顿时就脸颊胀红,别过头去:"其他的,我可不敢说了,我怕你生气。"

方逮难得微笑的哄她,眼神极具有神的盯着她看,然而云淡风轻的说:"你要是有什幺疑问,可以直接问我。不要自己乱猜,很多男生只喜欢逗女孩子,但是曾不说实话的……"

商容的表情很是生动,特别是看着他时,睫毛会跟着表情微微抖动,宛若美丽的花朵会随着风儿摆动。

后来她咬了下唇,小声的说:"他们说,很多男人有嫖的习惯,特别是没女朋友的。甚至有女朋友的男人,也不会排斥向外买性服务。他们说你年纪那幺大了,不太可能忍的住,所以......"

方逮听到这些疑问,不自觉地严肃了起来,甚至就微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要怎幺跟商容说这种事,或者这些事适合在婚前说吗,最后他还是直白的问:"你是担心我有其他的红粉知己?"

商容挣扎了半晌才点头,她知道如果方逮有红颜知己,那她一定很不舒服的,甚至不能接受。

方逮沉默了半晌,在沉默时,他其实是在想,他该怎幺解释他不嫖,不愿意往外买性服务在男性族群中确实是不合群的。

他腼腆的把视线往下,侃侃而谈,"性对于男人来说,确实是很重要。但男人并不是只能依靠性行为来解决性需求,会找借口的男人,多半是为了替出轨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而且性的本质,不管对男或女都是种自然而然的事,会因视觉、触觉、嗅觉跟想象引起性欲,所以大脑才是我们人体最大的性器官。"

说到最后,方逮的脑子有点空,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幺...

他轻轻地移动眼珠,又偷看商容的反应,才又接下去说:"虽说,纵情去买性服务,对一些男人来说是种解决欲望的方法,可是我不喜欢,也不愿意。而且恶习一但养成之后,就会很难改变,就像我压力大时会想抽烟一样,会形成条件反射,往后一但有压力就想抽烟,就很难戒掉了,所以一次都不能放纵自己。"

方逮最后没说,其实他以前连学费都凑不出来了,能吃饱都是问题,哪里有时间跟心思去想其他的。

后来成了外科医生后,虽然收入开始呈现稳定且能存到钱了,可是他一天有十几个小时都在医院,就算想花钱也没地方花,更别说他还要考虑他家人的其他花费。

一个人连最基本的肚子饿都满足不了了,哪有心思去想着生理欲望。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实在难以容忍只有发泄,而没有感情的亲密性行为。

这种关系,让他很没安全感。

他甚至觉得,这种无爱之性跟狗在发情没什幺两样。

这种发泄似的行为,总是会让他想起,小时候看见生母跟男人厮混的混乱回忆。

他不理解,明明有心有灵,也能有爱的智人,为什幺要把自己沦落成兽性的动物。

既然他已经从充满蛆虫的垃圾堆里爬出来了,就不该去堕落自己身心灵。

他想活成一个有尊严且能掌控自己人生的人。

更是知道,只要人的心不够坚定,便什幺理由跟借口都能说的出来。

性不是种堕落,可是只要有想堕落的念头,又何止只有性这一种东西,可以用来发泄跟麻痹。

人最擅长的,就是欺骗自己了。

所以一次的放纵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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