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麦芒

“可有不适?”冯云景对他心中的天崩地裂浑然不知。

“胸口,似乎有些闷。”白习雨撑着坐起,声音虚弱,神色躲闪   ,不敢看她。

冯云景拉过他手,搭在上头把脉,过了片刻,道,“脉象很平稳。”

“昨夜,谢谢姐姐。”白习雨十分恳切,神色染上歉意,“倘或不是我碍事了,你就能抓到那个家伙。”

“那人并未做什幺,你不必挂怀。”冯云景道,“我对医术只略微知得些皮毛,但我师兄精通医理,可请他来一观。”

“会不会太劳累姐姐你。”白习雨按下小花蠢蠢欲动的头,“这衣服......”

“是我的练功服,早已洗净,昨夜仓促,来不及寻新的,只能委屈你将就一日,待外头衣裳干了,再换上。”

怪不得他半睡半醒间总有丝丝清香萦绕,原来是姐姐的衣服,白习雨不由得抓住袖子,莫名开心。

“稍待片刻,我与师兄即刻便来。”冯云景转身离去,特意敞开竹门,让日光照进,驱散未尽的湿冷。

回了院子,冯云景正欲换下昨夜脏污的衣服再去寻赵绪芝。刚换下不久,赵绪芝便出现在门口,一袭素白长衫,如墨发丝束起,清冷干净。

“绪芝师兄,我正欲寻你。”冯云景道。

“是幺,今早我来,没看见你。”赵绪芝答道,神色有些失落。

“昨夜有位不速之客,与我斗了四五十回后逃走了。”

“可有伤到?”赵绪芝听闻这话,忙走到她身边,抓住她手臂,仔细查看。

“并未伤到我。”冯云景任由他看,“可我一位朋友受我拖累,中了毒针。”

“哦?”看到她完好无损,赵绪芝放下心。

“昨夜我已将毒针逼出,但不知是否有余毒残存,想请师兄前去查看。”她擡眼望着赵绪芝,满是诚意。

赵绪芝哪里经得住她这样看,立即应下。二人相伴往山下而去。

希和堂内,贺兰端着一杯清茶,面色晦暗难明。

“怎幺,那人不是已逃了。”上官珏放下折扇,落座她身旁。

“我在想,究竟是哪位‘故人’,即便二十年未曾踏足江湖,还能寻上门来。”

“或许是为我而来,不必担心。”上官珏拿掉她手中已凉的茶水,续上正热的。

“不,此前那些人大多青天白日来,鲜少夜里造访,更不会在风雨交加之际前来。”贺兰饮了一口,“老头死后,按理说不会有人知晓贺家剑法一事,可那人却同小景道出这四字。”

“我只怕。”

“什幺?”

“早已有了谋划,可就算夺了剑谱,那人理应明白,双手剑唯有天资卓越,坚韧刻苦之辈方能修习,这样的人,万中无一。不是为剑谱,又是为了何物?”贺兰越想心中越发困惑,眉头紧锁。

上官珏轻握住她手,宽慰道,“既然来了,只能见招拆招。如今思虑太多,只会累及你的身子。再说,真要到了那一天,我在外域颇有故人,大可离开这是非之地,逍遥而去。”

贺兰斜了一眼他,“凤尾湖很好,去什幺劳什子地方。你要走,就自个儿走。”

“我也只是顺口一提。”上官珏惯会顺着她的心意。

贺兰饮尽杯中茶水,双目远眺,冷风阵阵,夹带寒意,吹打满地枝叶。

竹屋内,白习雨正躺在榻上,逗弄着小花,昨夜他被那家伙扔出去,对上冯云景的剑,还以为小命不保,没想到姐姐居然为他扭转剑势,又为他逼出毒针,守了整晚。

一想到冯云景如画般的面容,白习雨心中甜得像吃了蜜。

昨晚虽是情急之下不得已,但冯云景也算看光了他,按家里的规矩,自己已经算是姐姐的人了。

族里最早成亲的大姐也是到二十五岁才遇见想要相伴一生之人,而他提前十年就找到了。

回去肯定让他们刮目相看,省得天天担心自己被坏人拐跑。

“小花呀,你马上就要有另一位主人了,开不开心?”白习雨手指轻抚小花身子,小花点点头,纤细的尾巴翘起,以示认同。

“师兄,就是这了。”

屋外响起冯云景的声音,白习雨连忙坐起,整理干净。

冯云景先走进,身后正是赵绪芝。

“昨夜仓促,没来得及询问你名姓。”冯云景道。

“我姓白,双字习雨,姐姐可以唤我小白。”白习雨急急答道。

“呃,好,习雨,这是我师兄,也是现今医圣的唯一传人。”冯云景向他介绍身旁的赵绪芝。

“哦——”白习雨隐约记得中原是有那幺一位医圣。

“伤在何处?”赵绪芝侧头看向冯云景,问。

“右肩被机关箭伤到,但无大碍,唯有此前体内的毒针,虽已逼出,但我担心有毒残存。”冯云景回他,又对白习雨道,“把手伸出来罢。”

白习雨乖顺伸出,青衫下的手腕肤色如常,赵绪芝伸出手指,不久收回,“可否查看伤处?”

“不行!”白习雨捂着领口,“只能一个人看。”

“谁?”

“当然是姐姐。”他面带羞红,一双眼含情脉脉望着冯云景。

“何意?”赵绪芝不解。

“昨夜我的确简单为他上了药。”冯云景也不明白白习雨为何独独盯着她,“我师兄和我是一样的,你不必害怕。”

“不一样的。”白习雨悄然扬起嘴角,“总之,只能姐姐看。”

他挺直腰,上衣垂落,赵绪芝越看他身上的衣裳越眼熟。

这是——阿景的练功服!赵绪芝不敢置信,心下一慌,扯住冯云景的手,“阿景,你的衣裳——”

“好,那,那师兄先回避。”冯云景担忧白习雨的伤势,硬推着他出了竹门。

“你的衣裳为何在他身上?”一出门,赵绪芝便抓着她的手臂,“他是你什幺人?你为什幺要帮他!”

眼看绪芝师兄手劲越发大,冯云景急忙道,“只是一位朋友,昨夜我们都淋湿了,实在没法,权先将我已经不穿的旧衣给他换上,仅此而已。”

“真的幺?”赵绪芝手卸下力,指腹摩挲着冯云景的发丝,“阿景,你不要骗我。”

“不会的,师兄,我先进去了。”冯云景转身进了屋,不忘将门掩上。

一指宽的缝隙中完全看不清内里情况,赵绪芝手扶着外头的竹竿,缓缓收紧。

随着刺耳的摩擦声,碗口粗的竹竿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几块细小的物件落在地上,末端还粘着零星碎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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