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商容收到他的讯息,只笑着跟顾久说话,根本不在意他为什幺爽约了,像是在商量些什幺。
方逮脸黑的咽了下喉头,手指紧握着方向盘,就在车上远远地看着。
他看着小汀走在顾久跟商容中间,一男一女看起来亲亲热热的。
他怀疑眼前的男女,显然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利用接小汀的时间来幽会了。
他的车不敢开太近,因为商容认得出他的车,所以他只敢远远地跟着。
直到顾久跟商容说说笑笑的带着小汀一起走进,附近的一间有附属儿童游戏区的餐厅用餐。
暖黄的灯,浪漫的气息,适龄的俊男美女就坐在对面,他们温柔的看着菜单交谈,桌上的玫瑰红的让人刺眼。
餐厅里有着让人时宜放松的浪漫氛围感,餐厅外有人却快气炸了。
方逮心跳沉重,怒气让血液宛如沸腾。
顿时开车掉头就走,连一秒都待不下去。
他脑海里,充满了愤愤不平之意,更是一阵自嘲,商容不在意他有没有时间陪伴她,是因为早有人可以取代他了是吧?
都说一个男人在无家可归之时,还会有兄弟跟朋友作为情感支撑。
但方逮这个人不烟不酒不嫖不睹,他连酒肉朋友都没得找。
更别说,他没有到处跟人诉苦,或是把家里的事拿出去说的习惯。
自己的妻子婚内出轨,对男人来说就是一种有苦难言,愤忌难平的尊严问题。
外人要是知道这事,也只会出馊主意。说什幺好好管教自己的妻子,只要照三餐打一顿就懂事了,再不然就是不让自己的老婆出去工作,好好在家生孩子带孩子,就不会想往外跑了。
这些话,他从小从东西区的街坊邻居嘴里不知道听过了多少回了。
他不理解,男人如果得通过暴力跟伤害,才能让妻子在家乖乖的安于家室,这不跟强奸犯、绑架犯没什幺两样吗?
方逮把车停在南区的海岸边,关了车的电力系统。
他坐在黑夜且乌漆麻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海边,从车内的深处找出了一包烟。
啪了一声,指尖燃起了光点,车窗被打了开来,烟味散了出去。
窗外的咸咸海风散了进来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烟,把头斜靠在车背上。
他一口一口的抽烟,好似想忘却掉什幺难堪跟痛苦的事,他的头隐隐有些疼。
用力的按压自己的太阳穴时,却又忆起,他妻子总会在他疲倦,或是他需要被拥抱安慰时,让他躺在她的腿上,温柔的替他揉揉的眼睛头部四周,牵着他的手,温柔的摸摸他的脸的。
他根本不想好好告别,也不想说什幺大度的成全祝福。
他夹着烟的手,微微发颤。
他捂着千疮百孔,因忌妒愤怒而扭曲的眼睛,他知道男人不该流泪的,可他鼻酸的觉得烟有些呛人了。
可是,他还是想回家了...
他想知道他妻子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自己,那个会用热切真诚的眼神看着他的小姑娘,还会愿意爱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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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逮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回到家,屋里却是一片漆黑,她连一盏灯都没替他留。
他坐在沙发上,人看起来有些颓废。
直到家里的钟提醒了他,他才知道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方逮朝门口望,他在想,就算是吃个饭,需要那幺久的时间吗?
他顾虑不了什幺面子不面子的问题,直接拿着车钥匙又出去找人。
途中,他忍受不了的一边给商容打电话,可是一直打不通,他知道商容关机了。
他气的把手机丢在副驾驶座上,还失控的想打给林息。
他想问林息知不知道商容的消息。
又或是,他其实最想问的是,那男人到底把他的妻子带去哪了,谁能给他个答案。
气恼跟担心,让冷静完全脱离了他的大脑,理智根本不复存在。
他不知道自己在市区里绕了多久,街边的夜色越来越重,灯一盏盏的暗下去。
他心里又气又急,自然也知晓,都这时间点了,孤男寡女的怎可能还是继续吃着饭,只单纯的聊着天?
在进家门前,他还是满心期待的在猜想,或许他妻子早就回来了。
说不准商容只是生气他失约了,所以故意不接他电话的。
可是,屋里还是一片暗,连半盏替他留的灯光也没有。
他的心绪,几乎荡到谷底。
果然,是他在自欺欺人罢了。
到后来,他只能心烦气躁的在家里踱步着,想着商容失踪还不到能报案的时间点。
他该怎幺把她找回来?打给余生余生不接,这大半夜了他打给林息也不妥。
方逮觉得如果继续胡思乱想,他早晚会被自己的焦虑给逼疯了。
他步到厨房去倒杯水,却意外的倒得太用力,不小心把水给洒了。
顿时,他觉得自己怎幺会那幺糟糕,连杯水都倒不好了。
时间像是瞬间静止了,水珠顺着他垂下的手,又滴到地上,顺着弄湿了他脚边的地板。
在夜里,他站了很久,久到他洒在袖子的水,都有些半干了。
黑夜静的像是堕入无边黑暗,屋里的钟,一秒秒的喀拉喀拉的走动。
他这才沉默的,慢慢地拿起吸尘器把家里给打扫了一遍,打扫完后又拖了地。
就好像当下,如果能看到一尘不染的家里,会让他开心一些。
他想试着,把他们商容一起建构起来,如今却快要分崩离析的家,再从新建构起来。
吸尘、拖地、烘衣服,整理家里的垃圾,他做完家务,才满头大汗的去洗了个澡。
更是顺便把浴室上的水痕刮干净,好似故意让自己忙碌起来,他便不会胡思乱想了。
他到洗衣间准备洗衣服时,却发现洗衣篮有商容换下的衣服还没洗,他就顺手去洗了衣服。
在收拾时,却意外发现衣物藤编篮里,放着一个透明夹袋,夹袋里放着一条清洁过又烫折的好好的男性手帕。
他目光从哀伤转成锐利,更是很肯定这条男士手帕,绝不是他的。
他顿时联想起,他的妻子跟那个男人一起吃冰淇淋的画面。
更是愤怒,她把那男人的手帕收在家里,还藏的好好的?
他难咽喉中的苦涩,一想起商容爱护的藏着其他男人的手帕,他便害怕的全身发冷,额头手掌都渗出微微的冷汗,第一次有这种深深无法自控的无力感。
手掌被他窜紧的男士手帕,负气的直丢到垃圾桶里。
男人突然化身成野兽,他胸口疯狂的叫嚣,他翻找家里的各处,貌似在寻找他的领地还有没有其他男人的痕迹。
这明明是他们的家,为什幺能留有其他男人的记号跟脚印?
家是他的,商容也是他的,这一切都是他一砖一瓦,慢慢建构起来的。
为什幺别的男人,可以不费任何心力,就把他的一切给抢走了。
他宛似领地被侵占的公兽,无能狂怒,却又无能为力。
接着,他快步地走到房里,一打开衣柜时,立马就发觉他的新衬衣的数量不对,少了一件。
他向来最是清楚他妻子替他买衣服的习惯,只要是好看的款式,她会喜欢的颜色各买两件。
上回,他只是有意无意的提到,她新买的衬衣很好穿,就算天气热穿着也不闷,质料很好。
隔几天他要上班换衣服时,就看到衣柜里,整整齐齐挂了连吊牌都还没拆的新衬衣。
当时,他还回头看着还没醒的她一眼,觉得结婚真好,身边有个知冷暖,在乎自己的爱人更好。
可今天他再细瞧,这浅蓝色的衬衣却是缺了一件的。
他实在想不通,在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人的情况下,这消失的衬衣是去到哪了?
各种画面缭乱方逮的思绪,让他更是恶意的猜想,该不会他的衬衫已经穿在那个男人身上了吧?又或者商容把那男人给带回家了?
他颓然的往后退了两步,却撞到她的穿衣镜,转头看了一眼,心里的某处阴影被人狠狠地掀了开来。
他那幺珍惜,她每次亲自替他挑的领带、衬衣、任何物品,连她的每个情绪感觉,他都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可她怎幺能就这样,把他的衬衣拿给别的男人穿,更是把那男人给带回家里胡来?
尔后,他开始冷静的查看她的柜中物品,仿若抓奸,他一边快速的记住摆放位置,一边细细的翻找。
像是头落误入陷阱的野兽,他慌张、做无用功、挣扎、最后困死。
柜上有瓶显眼的黄瓶维生素让他觉得奇怪,因为他突然想起妆化间里,已经有了一模一样的维生素。
那这瓶放在房里,额外多的维生素瓶是...
他的手指划过这一众保养品,突然拿起黄色的维生素药瓶。
且敏警的轻轻地摇了一下,发现里面的声音不同寻常,一打开方逮就发现,他妻子竟然聪明的把口服避孕药,一条条的剪了下来放进药瓶里,如此可以保留了上面的服药日期标示。
她很聪明,也记得他告诉过她的。
如果把每一颗药都直接拆开,放在同一瓶子里,那避孕效果就可能会无效或是大打折扣。
因为他教导过她,28天短效的避孕药,最后七颗是没有避孕效果的,多数只是单纯的铁剂跟相关营养素。
但凡前面先吃到那七颗的无效药剂,那避孕效果就很危险了,特别是前十二天不能遗漏。
因此,不得不说,她学聪明了,保留服药日期,把药剪条状的,就藏放在维生素的药瓶里,藏在妆化品的柜子里,知道他肯定不会发现。
屋里的过往的甜蜜回忆,让他心寒手凉的就颓废的坐在床上。
可是,商容分明答应他,今年他们一起备孕准备要个孩子的。
所以,她又骗了他了,是吧?
是因为喜欢上别的男人,所以打死都不愿意,跟他有个孩子吗?
方逮的三魂七魄好似跑了一半,以往眼中的锐利跟神采全都暗了下来。
他神情枯槁,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一夜漫长,他的胡茬长了出来,仿佛下了雨后,会开始疯长的杂草。
胡茬长满了他的人中跟下巴,半掩盖了他偏英俊秀气的脸。
突然,他闻到一种下雨的味道。
外面下大雨了,整个世界跟他的时间都空的安静了下来。
同时,天也亮了。
他妻子还是没有回打电话给他。
他走出房间,步道走到落地窗前,轻轻地掀起窗帘的一角。
宛如小心翼翼的打破自己建立起来的自以为是。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一台豪车就坦然的停在他们小区楼下。
他妻子从副驾驶座出来,如以往一样开心的张开手掌就让雨滴滴落在她的手掌上,心情显然因为幽会而看起来愉悦。
顾久勤快的下车为她撑起伞,还小心的低头与她耳语,商容轻轻地笑,带着腼腆的与那男人说话。
男女在伞下亲亲热热的样子,恍然如一对相配的璧人。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碎欲绝。
他身后影子,被他心中的阴影、愤怒与不甘所滋养,阴影大到笼罩整间屋子,大到他骨子里的自卑完全破茧而出,好似座颓然沉默的巨人。
都说自卑跟自大,是相辅相成的,他想,他也是的。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必须为自己保留尊严。
因此,在商容进屋后。
他的声音跟决断,几乎把彼此推往,再也触碰不到彼此的悬崖。
他们两个人的美梦,就同时都在这个瞬间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