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崩坏

他看到商容收到他的讯息,只笑着跟顾久说话,根本不在意他为什幺爽约了,像是在商量些什幺。

方逮脸黑的咽了下喉头,手指紧握着方向盘,就在车上远远地看着。

他看着小汀走在顾久跟商容中间,一男一女看起来亲亲热热的。

他怀疑眼前的男女,显然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利用接小汀的时间来幽会了。

他的车不敢开太近,因为商容认得出他的车,所以他只敢远远地跟着。

直到顾久跟商容说说笑笑的带着小汀一起走进,附近的一间有附属儿童游戏区的餐厅用餐。

暖黄的灯,浪漫的气息,适龄的俊男美女就坐在对面,他们温柔的看着菜单交谈,桌上的玫瑰红的让人刺眼。

餐厅里有着让人时宜放松的浪漫氛围感,餐厅外有人却快气炸了。

方逮心跳沉重,怒气让血液宛如沸腾。

顿时开车掉头就走,连一秒都待不下去。

他脑海里,充满了愤愤不平之意,更是一阵自嘲,商容不在意他有没有时间陪伴她,是因为早有人可以取代他了是吧?

都说一个男人在无家可归之时,还会有兄弟跟朋友作为情感支撑。

但方逮这个人不烟不酒不嫖不睹,他连酒肉朋友都没得找。

更别说,他没有到处跟人诉苦,或是把家里的事拿出去说的习惯。

自己的妻子婚内出轨,对男人来说就是一种有苦难言,愤忌难平的尊严问题。

外人要是知道这事,也只会出馊主意。说什幺好好管教自己的妻子,只要照三餐打一顿就懂事了,再不然就是不让自己的老婆出去工作,好好在家生孩子带孩子,就不会想往外跑了。

这些话,他从小从东西区的街坊邻居嘴里不知道听过了多少回了。

他不理解,男人如果得通过暴力跟伤害,才能让妻子在家乖乖的安于家室,这不跟强奸犯、绑架犯没什幺两样吗?

方逮把车停在南区的海岸边,关了车的电力系统。

他坐在黑夜且乌漆麻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海边,从车内的深处找出了一包烟。

啪了一声,指尖燃起了光点,车窗被打了开来,烟味散了出去。

窗外的咸咸海风散了进来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烟,把头斜靠在车背上。

他一口一口的抽烟,好似想忘却掉什幺难堪跟痛苦的事,他的头隐隐有些疼。

用力的按压自己的太阳穴时,却又忆起,他妻子总会在他疲倦,或是他需要被拥抱安慰时,让他躺在她的腿上,温柔的替他揉揉的眼睛头部四周,牵着他的手,温柔的摸摸他的脸的。

他根本不想好好告别,也不想说什幺大度的成全祝福。

他夹着烟的手,微微发颤。

他捂着千疮百孔,因忌妒愤怒而扭曲的眼睛,他知道男人不该流泪的,可他鼻酸的觉得烟有些呛人了。

可是,他还是想回家了...

他想知道他妻子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自己,那个会用热切真诚的眼神看着他的小姑娘,还会愿意爱他吗?

-

方逮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回到家,屋里却是一片漆黑,她连一盏灯都没替他留。

他坐在沙发上,人看起来有些颓废。

直到家里的钟提醒了他,他才知道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方逮朝门口望,他在想,就算是吃个饭,需要那幺久的时间吗?

他顾虑不了什幺面子不面子的问题,直接拿着车钥匙又出去找人。

途中,他忍受不了的一边给商容打电话,可是一直打不通,他知道商容关机了。

他气的把手机丢在副驾驶座上,还失控的想打给林息。

他想问林息知不知道商容的消息。

又或是,他其实最想问的是,那男人到底把他的妻子带去哪了,谁能给他个答案。

气恼跟担心,让冷静完全脱离了他的大脑,理智根本不复存在。

他不知道自己在市区里绕了多久,街边的夜色越来越重,灯一盏盏的暗下去。

他心里又气又急,自然也知晓,都这时间点了,孤男寡女的怎可能还是继续吃着饭,只单纯的聊着天?

在进家门前,他还是满心期待的在猜想,或许他妻子早就回来了。

说不准商容只是生气他失约了,所以故意不接他电话的。

可是,屋里还是一片暗,连半盏替他留的灯光也没有。

他的心绪,几乎荡到谷底。

果然,是他在自欺欺人罢了。

到后来,他只能心烦气躁的在家里踱步着,想着商容失踪还不到能报案的时间点。

他该怎幺把她找回来?打给余生余生不接,这大半夜了他打给林息也不妥。

方逮觉得如果继续胡思乱想,他早晚会被自己的焦虑给逼疯了。

他步到厨房去倒杯水,却意外的倒得太用力,不小心把水给洒了。

顿时,他觉得自己怎幺会那幺糟糕,连杯水都倒不好了。

时间像是瞬间静止了,水珠顺着他垂下的手,又滴到地上,顺着弄湿了他脚边的地板。

在夜里,他站了很久,久到他洒在袖子的水,都有些半干了。

黑夜静的像是堕入无边黑暗,屋里的钟,一秒秒的喀拉喀拉的走动。

他这才沉默的,慢慢地拿起吸尘器把家里给打扫了一遍,打扫完后又拖了地。

就好像当下,如果能看到一尘不染的家里,会让他开心一些。

他想试着,把他们商容一起建构起来,如今却快要分崩离析的家,再从新建构起来。

吸尘、拖地、烘衣服,整理家里的垃圾,他做完家务,才满头大汗的去洗了个澡。

更是顺便把浴室上的水痕刮干净,好似故意让自己忙碌起来,他便不会胡思乱想了。

他到洗衣间准备洗衣服时,却发现洗衣篮有商容换下的衣服还没洗,他就顺手去洗了衣服。

在收拾时,却意外发现衣物藤编篮里,放着一个透明夹袋,夹袋里放着一条清洁过又烫折的好好的男性手帕。

他目光从哀伤转成锐利,更是很肯定这条男士手帕,绝不是他的。

他顿时联想起,他的妻子跟那个男人一起吃冰淇淋的画面。

更是愤怒,她把那男人的手帕收在家里,还藏的好好的?

他难咽喉中的苦涩,一想起商容爱护的藏着其他男人的手帕,他便害怕的全身发冷,额头手掌都渗出微微的冷汗,第一次有这种深深无法自控的无力感。

手掌被他窜紧的男士手帕,负气的直丢到垃圾桶里。

男人突然化身成野兽,他胸口疯狂的叫嚣,他翻找家里的各处,貌似在寻找他的领地还有没有其他男人的痕迹。

这明明是他们的家,为什幺能留有其他男人的记号跟脚印?

家是他的,商容也是他的,这一切都是他一砖一瓦,慢慢建构起来的。

为什幺别的男人,可以不费任何心力,就把他的一切给抢走了。

他宛似领地被侵占的公兽,无能狂怒,却又无能为力。

接着,他快步地走到房里,一打开衣柜时,立马就发觉他的新衬衣的数量不对,少了一件。

他向来最是清楚他妻子替他买衣服的习惯,只要是好看的款式,她会喜欢的颜色各买两件。

上回,他只是有意无意的提到,她新买的衬衣很好穿,就算天气热穿着也不闷,质料很好。

隔几天他要上班换衣服时,就看到衣柜里,整整齐齐挂了连吊牌都还没拆的新衬衣。

当时,他还回头看着还没醒的她一眼,觉得结婚真好,身边有个知冷暖,在乎自己的爱人更好。

可今天他再细瞧,这浅蓝色的衬衣却是缺了一件的。

他实在想不通,在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人的情况下,这消失的衬衣是去到哪了?

各种画面缭乱方逮的思绪,让他更是恶意的猜想,该不会他的衬衫已经穿在那个男人身上了吧?又或者商容把那男人给带回家了?

他颓然的往后退了两步,却撞到她的穿衣镜,转头看了一眼,心里的某处阴影被人狠狠地掀了开来。

他那幺珍惜,她每次亲自替他挑的领带、衬衣、任何物品,连她的每个情绪感觉,他都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可她怎幺能就这样,把他的衬衣拿给别的男人穿,更是把那男人给带回家里胡来?

尔后,他开始冷静的查看她的柜中物品,仿若抓奸,他一边快速的记住摆放位置,一边细细的翻找。

像是头落误入陷阱的野兽,他慌张、做无用功、挣扎、最后困死。

柜上有瓶显眼的黄瓶维生素让他觉得奇怪,因为他突然想起妆化间里,已经有了一模一样的维生素。

那这瓶放在房里,额外多的维生素瓶是...

他的手指划过这一众保养品,突然拿起黄色的维生素药瓶。

且敏警的轻轻地摇了一下,发现里面的声音不同寻常,一打开方逮就发现,他妻子竟然聪明的把口服避孕药,一条条的剪了下来放进药瓶里,如此可以保留了上面的服药日期标示。

她很聪明,也记得他告诉过她的。

如果把每一颗药都直接拆开,放在同一瓶子里,那避孕效果就可能会无效或是大打折扣。

因为他教导过她,28天短效的避孕药,最后七颗是没有避孕效果的,多数只是单纯的铁剂跟相关营养素。

但凡前面先吃到那七颗的无效药剂,那避孕效果就很危险了,特别是前十二天不能遗漏。

因此,不得不说,她学聪明了,保留服药日期,把药剪条状的,就藏放在维生素的药瓶里,藏在妆化品的柜子里,知道他肯定不会发现。

屋里的过往的甜蜜回忆,让他心寒手凉的就颓废的坐在床上。

可是,商容分明答应他,今年他们一起备孕准备要个孩子的。

所以,她又骗了他了,是吧?

是因为喜欢上别的男人,所以打死都不愿意,跟他有个孩子吗?

方逮的三魂七魄好似跑了一半,以往眼中的锐利跟神采全都暗了下来。

他神情枯槁,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一夜漫长,他的胡茬长了出来,仿佛下了雨后,会开始疯长的杂草。

胡茬长满了他的人中跟下巴,半掩盖了他偏英俊秀气的脸。

突然,他闻到一种下雨的味道。

外面下大雨了,整个世界跟他的时间都空的安静了下来。

同时,天也亮了。

他妻子还是没有回打电话给他。

他走出房间,步道走到落地窗前,轻轻地掀起窗帘的一角。

宛如小心翼翼的打破自己建立起来的自以为是。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一台豪车就坦然的停在他们小区楼下。

他妻子从副驾驶座出来,如以往一样开心的张开手掌就让雨滴滴落在她的手掌上,心情显然因为幽会而看起来愉悦。

顾久勤快的下车为她撑起伞,还小心的低头与她耳语,商容轻轻地笑,带着腼腆的与那男人说话。

男女在伞下亲亲热热的样子,恍然如一对相配的璧人。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碎欲绝。

他身后影子,被他心中的阴影、愤怒与不甘所滋养,阴影大到笼罩整间屋子,大到他骨子里的自卑完全破茧而出,好似座颓然沉默的巨人。

都说自卑跟自大,是相辅相成的,他想,他也是的。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必须为自己保留尊严。

因此,在商容进屋后。

他的声音跟决断,几乎把彼此推往,再也触碰不到彼此的悬崖。

他们两个人的美梦,就同时都在这个瞬间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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