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里并不是皇帝寝宫,只是他的偏殿。
虽不适应被人贴身伺候,但季云烟也任由进来的宫女服侍她洗漱。
她现在需要充足的时间去思考谋划。
她要回家。
她不要被困在这弹丸之地。
遵皇命、嫁南远,这是原主记忆中头等且唯一的大事。
她再想回家,也不忍撕破原主这点执念。
太后要杀她,改令自己的女儿八公主远嫁南远,那她和太后定将势同水火。
要在这深宫活下来,只能先利用皇帝的权势。
太后无子,一国皇帝纵然年轻,也不应当惧怕太后至此。
而皇帝不愿与太后为敌,这深层的原因到底是什幺?
她得找出来。
否则次次都哭,一定会有遭人厌烦的失效之日。
替她梳洗的宫女几无多言,而按照十三公主过往的性子,更是沉默寡言。
她没找到什幺机会打探。
灯闭,季云烟在坚硬的木床上翻来覆去,熬到夜半才勉强入睡。
次日一醒,便有一位陌生的老嬷嬷候在季云烟床榻一旁。
未及季云烟开口,她主动自我介绍:
“问十三公主安,奴婢姓赵,是尚衣局的针线女官,得陛下选中,前来伺候十三公主,还望公主不弃。”
态度倒是极恭谨。
季云烟愣了几秒,意识到齐泽襄已经替她换掉了屏兰宫的主事嬷嬷。
“王嬷嬷呢?”
她伸进赵嬷嬷递来的衣袖内问。
赵嬷嬷颔首,躬身答话:“陛下已将其发落到内廷监关押了,陛下的意思是,全凭公主处置。”
全凭她处置。
季云烟暗自冷笑了一下。
这个齐泽襄,看起来做了个好人,实则把做坏人的镰刀交到她手上——
她要是杀王嬷嬷,得罪太后的是她;
她要是放了,正好两不得罪。
真真圆滑得紧。
轻易放了王嬷嬷,自不能够,但她还没想好怎幺处置。
“先关着吧,等会你陪我去一趟内务府。”
“公主去内务府,可有什幺需要取的?奴婢替公主去便好。”
季云烟不动声色地瞥了赵嬷嬷一眼。
赵嬷嬷此人,想必在宫中多年、为人圆滑的缘故,可能又因圣上亲自提拔,想要好生表现一番。
比起慧心那样、不问缘由只管去办的下属,又是另一种人。
粗浅地摸了她的性格,季云烟不动声色地道:“没什幺大事,你不必去,唤慧心来陪我即可。”
见赵嬷嬷面色略凝,她又笑语补充:“你且去收拾收拾屏兰宫罢。”
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赵嬷嬷现在这热情,倒适合去改善一下她的住房环境。
赵嬷嬷愣了一下,垂下头。
“是。”
内务府往来皆是宫婢太监,季云烟鲜少出屏兰宫大门,因而许多人都不识得。
且她今日的衣着,想必是皇帝寝宫储备,路过行礼的小宫娥窃窃私语,竟以为是皇帝新暗纳的贵人。
思及此,二十有三的陛下竟后宫无后,实属罕见。
在原主记忆里,这后宫也只纳过一两个低阶的小贵人。
真正的后宫掌权人,还在当朝显赫的李氏太后手中。
如此,想必李太后正盘算着将自己家族的什幺人嫁进皇宫里来。
明面亲上加亲,实则巩固外戚大权。
慧心在她耳边细声详述完昨夜王嬷嬷被扣押带离的场景,提醒她足下当心。
跨过门槛,踏入一座四方小院子,内务府。
在掌事太监的犹豫中,季云烟坚持调取了她屏兰宫所有宫人的履历记录。
她也毫不避讳慧心在旁,径直拿着册子一页一页去看。
屏兰宫只有宫女四,太监四,介绍并不复杂,翻到慧心那页——
云禾县人,今年进的宫。
印象里云禾今年大灾,而且那里自来贫苦……
季云烟不由看了一眼慧心,她正低着头,谨小慎微的样子。
“慧心你爹娘呢?”
反常于这两日有问即答的迅速,在这个问题下,慧心罕见地沉默了好久。
“回公主,奴婢的爹娘都不在了。”
阖上册子,季云烟捏了捏她瘦弱的肩。
“慧心,我们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