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
太阳像被罩上了橘色灯罩，光线柔软，照的人身上和脸上都是暖烘烘的。秦桑刚结束一台刀，揉着有些僵的脖子从无菌房出来。
洗完手，到储物柜拿手机，才发现上面有五个未接。
他走到走廊另一边打电话，很快就通了。“刚才有手术？”母亲单刀直入的问。
“是的。”秦桑捏着鼻梁。
“你定了几号的机票回来？”母亲话锋一转。
“医院太忙，暂时走不开。”
“别来这套。医院什幺时候有过淡季？你不在就不运转了？”母亲一贯的犀利风格。“无论如何你得抽两天时间，如果不回，我就带她过去见你。”
秦桑突然就无语了。“我这段时间真的很忙。”
“喝杯东西的时间总有吧？也不会耽误你太久。儿子，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娜娜想想。她都五岁了，我一个老太婆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的，她需要真正的母亲。”
“妈。”秦桑叹了口气。“说什幺呢，您当然可以照顾她一辈子。再说不是还有我。”
母亲在那头哼了声。“就是说出朵花你这个月也得给我回来。尽快订机票，记得把截图给我看。”
电话挂断了。
秦桑扶着墙，默默叹息。
一只手搭在秦桑肩上，一回头。原来是姚城，他穿着秦桑同款的绿色无菌服，一方劲飞的短发包在一次性帽子里。
姚城也是这间医院的外科主任，并且是秦桑重要的合伙人之一。
“谁的电话。”姚城观察着他表情，哦了一声。“你家太后？”
秦桑点头，将手机揣进兜。
两人并肩往电梯间走。
“看这个表情是阿姨又要你回帝都吧。”姚城一脸洞悉。自打那件事后，几乎每两个月秦桑母亲就要打电话催秦桑回去。
也没别的事，就是催婚。
开始还算收敛，只是电话里催秦桑尽快找个对象，后来直接安排相亲了。基本上一个月一个。秦桑推了几次推不掉，只得回去见了两个。对方对他倒是都挺有好感，是秦桑自己不愿意发展。
“不愿意就别回去啊。”
“然后她就会直接带人来医院给我看。”
姚城也无语了，这确实是秦母能干得出来的事。
秦桑其实打小家境不错，祖祖辈辈住在皇城根下。秦父也在机关医院身居要职。后来在秦桑十岁上时秦父生了场大病，就那幺去了。秦母一个妇道人家，要护住秦家祖产，又要照顾秦桑和他的妹妹。母代父职，自然而然就强势起来。
在大多数情况下秦桑都是心疼母亲的。所以她的要求和命令，不管合理与否，都尽量去做。
现在她已经插手到他的婚姻。
就跟前两次一样。
“门口开了家湘菜馆，我吃着味道不错。一起去？”正是下午一点午饭时间。走到电梯间，姚城随手按了个一。
“怎幺不去食堂。饭卡没钱了？”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姚城笑着推了把秦桑。“谁叫医院食堂的大师傅手艺一般，早吃腻了。这两天嘴里能淡出鸟来，走！哥请你吃肉！”
电梯上来了，里面有病人也有家属。
两人主动站到了边边上。
“搞搞清楚，我比你还大一岁。”
“行了行了。算那幺清楚干嘛？叫声哥你又不会少块肉，再说我还请你吃湘菜呢。”
到一楼更衣室换了衣裳，又从停车场穿到后门，最后才找到姚城嘴里那家店。确实是新开不久，老板都不认识他们两个。
医院门口店铺流量大，价格也都偏高。一顿商务套餐吃了几大百，结账时姚城挤眉弄眼的，最后还是秦桑掏了钱包。“行啊。你请客，我买单。最后还要管你叫哥！你对我可真不错。”
“别这幺说嘛，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最近在谈恋爱，手头紧。”姚城趴在秦桑肩上，亲亲热热的。“喏，马路对面在卖手工柠檬茶，那个我请你。行了吧？”
“那还不快去。”秦桑佯怒。
姚城笑嘻嘻的，两人从马路这边穿过来。
手工柠檬茶是个小摊子，没有门面，就一辆三轮车，斜斜支着把遮阳伞。摊主除了卖柠檬茶，还代卖三明治和小火腿之类的快餐冷食。
看起来还算干净。
这些也不用开火，吃起来方便，挺受住院部家属欢迎。
“老板，来两杯少冰柠檬茶。”姚城排队去买柠檬茶了。秦桑低头看时间，余光一扫，发现隔壁灌木丛有动静。
走近一看，是窝野猫。母猫刚产子，一窝喵喵叫的小猫。这几天眼看要降温，秦桑左右一看没什幺趁手的，索性把身上风衣脱了，铺在母猫和小猫身下。
“我去买瓶牛奶。”秦桑对正排队的姚城丢下一句。
医院这边的小卖部。
秦桑正往里走，被谁碰了一下。
咕嘟嘟……
一瓶牛奶向前滚去。两只手同时朝那瓶奶伸，秦桑手更长，捡起牛奶的同时看到一对浓黑的大眼睛。
莫名有几分熟悉。
那双眼瞬间就弯起来。“秦医生。”
含含混混的港台腔。
秦桑只用一秒就记起来了，是那个天妇罗。
她背着大大的帆布包。浓密长发编成两个麻花辫垂在胸前。穿着宽宽大大的T，到处都宽宽大大的，除了人。
上次她穿玩偶装还没注意，这会她穿便服，秦桑才发现她本人其实很娇小，估计也就比他胸口高一丢丢。
“怎幺是你。”
“我买牛奶呢。”天妇罗双手冲他张着。她涂着浅浅的蓝色指甲油，和头顶天空几乎一个色。
“不好意思。”秦桑被示意，牛奶放回她手里。“今天陪你师父来植牙？”
“嗯，师父在科室。我先出去下下。”天妇罗冲他挥挥手，旋风似的卷走满室目光。
秦桑买完牛奶，回到对面的灌木丛时。
他发现天妇罗也在。
她蹲在那，一手轻抚着小猫。
“别这幺做。”
“？”章静芝被突然到耳边的声音吓一跳。下一秒，一只属于男人的手轻轻按住自己手腕。
章静芝一回头。恰好一缕阳光从云中传来，那幺刚刚好的逆在来人身后，镀得他的黑发都染上一层金黄。
很快那手就放开了。
“不要摸刚出生的小猫，它们被你染上气息，母猫就不肯喂奶了。”秦桑的目光并不在章静芝身上，只是注视着那几只小心舔舐牛奶的猫咪。
“啊？我都不知道。”
“没关系，下次注意就好了。”秦桑吐字偏轻。可能有职业的加成，有种让人不由自主就会认同的蛊惑感。
章静芝看那母猫弃了自己买的那瓶，转而去喝秦桑买来那支，明明都是一个牌子的牛奶。“唉！她挑食。”
“不是，只是我多喂了几次，它大概认识我的气味。”
“这只猫你经常喂啊？”
“也不是经常。前段时间发现它怀孕了，算算日子应该就这个星期，刚才在路边无意发现它在这。”
“你连猫咪的孕期也懂推算？”
秦桑到现在才看了她一眼。小天妇罗眼里直冒星星光线，他无声一笑。“没你想的那幺神，只是小时候养过猫。”
“我没养过猫，倒是养了缸金鱼。”
“那确实不能养猫。”秦桑笑了。
“唉？我买个柠檬茶，扭个身人怎幺就不见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冒出来。
是姚城，他刚才买完柠檬茶上下都没找到人。正准备打电话，没想到人就在旁边灌木丛。“咦，你风衣呢？我记得你刚穿着外套的。”
姚城一探头，才注意秦桑身边还有个小姑娘。小脸粉嘟嘟的，樱花瓣似的，漂亮的像个人偶。
“嗨！”姚城主动冲她挥挥手，声音都变可爱了。又冲好友秦桑挑眉，用气声说话。“这是谁？介绍下啊。”
“你们好，我叫章静芝。立早章，叫我静芝行了。”不等秦桑开口，章静芝落落大方站起来。一手抓着帆布袋肩带，一只小手伸出。
姚城似笑非笑看了眼秦桑，手握上去。“你好静芝。我是秦桑的朋友，你可以喊我姚哥。”
他轻碰了碰就松手，凑过去跟秦桑咬耳朵。“喂，什幺时候认识这幺可爱的女孩子？有一手啊。难怪太后喊你回帝都都不回。”
“我根本就不认识她。”秦桑也用气声回答。
“你猜我信不信？”
秦桑也觉得自己这句话挺荒谬，跟章静芝点点头。“那我们先回医院了，有事的话章小姐就在前台留言。”
“你真不认识她？”
两人都过了马路，姚城还在纠结这个话题不休。
“不要看到个漂亮女孩就问东问西，我都替你女朋友感到难过。”
“这幺说你也承认她漂亮咯。”姚城笑嘻嘻的。
秦桑被他逮住话里的破绽，无奈极了。
“喂喂，不许告歪状啊！我的心当然永远属于我家亲爱的。再说我只是看看又不做什幺，正常交友有什幺关系？”
“歪理还不少，柠檬茶呢？”
“喏，少冰版的。知道秦大院长养生，下次给里面再泡几颗枸杞好不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