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北区
午后,商容收到法院寄给她的短信,她看了一眼便着急的起身到书房找方逮。
她轻轻门,等了半天却没听到方逮的声音,才门边轻喊,"方逮,我有点事要回家一趟。你在里边吗?"
等半晌,都没人说话,商容这才打了开门。
看到方逮趴在桌上,好似昏睡时,她才轻声轻脚的进房。
"方逮,你怎幺..."
她轻拍方逮的手背,体温相触时,她才发现他身上烫的很,像是发热了。
商容这才心急如焚的近身,摸摸他的额头,深怕他的伤口又发炎了。
"方逮,你醒醒,怎幺又发热了。"
在商容转身拿体温枪时,突然有双温烫的大手从她的身后握住她的手腕。
方逮醒来时头很重,连说话都沉着像是烟嗓声,"我没事,只是忘了吃药了,伤口有些发炎也算正常。等会吃了药,睡一会就好了。"
"你别逞强,我等会要回松江区取信件,取完我送你到医院一趟,还是让医生看看,比较放心。"
商容看着桌上放着方逮还没吃的药包,她小心的撕开,放到他的掌上嘱咐着,"乖乖吃了。"
"我就是外伤科的医生,干吗还出门看其他医生?"方逮虽然嘟囔着,却乖乖吃了。
毕竟他也有自己的职业病,好似他觉得伤口愈合情况还可以就不吃药了,或是认为自己的身体素质好,可以扛一会就过去了,不用麻烦商容再带他跑医院一趟。
他去了医院也是跟师兄弟们互相对眼,有什幺好看的?会开什幺药,会说什幺话,他都知道。
方逮无奈,也心大。
商容在这陪伴方逮好多天了,这难得跟他斗嘴,也催促着方逮赶紧去换衣服。
"你现在人是疲困着,说不准也会看走眼了,我现在就是更相信其他外科医生的话,你要不去我会生气。"
听着商容担忧他的语气,方逮的心里漫出一股暖流,好似被商容关心了,那就什幺都好,让他做什幺都可以。
他也不再坚持,听话的去换了衣服。
午后天热却闷,顶上整片乌云伴着闷雷,好似预告着等会会有倾盆大雨。
商容一路开车回松江区。
开进商雄大宅时,她随便停在花园边处。
在下车前,她笑着嘱咐方逮,"我就去取个东西,很快的,你在车上等我。"
坐副驾驶座的方逮点点头,难得有些笑意,见商容下了车,他才想起自从教导商容十八岁开车的那一年,他坐过商容的副驾驶座,往后他就没有再当过商容的乘客了。
方逮靠在椅背上,看着商容走进那座大宅的大门,突然觉得时间过的真快。
那朵被人养在温室里的玫瑰,已经慢慢的展出枝叶来,就算离开了温室,也可以自信的迎向阳光了,他觉得真好。
"李爷爷,我是回来取信件的。这几天有我的信件吗?"
商容在外边换鞋,遇到管家爷爷就单刀直入的表达回来商雄大宅的意图。
"应当是有的,信件都在保安室里保管着。小姐,那你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去取了给你。你入屋等等,厨房刚做了些凉汤甜品,喝一碗歇一会再走。"
李爷爷嘱咐家管女士赶紧给大小姐端些甜品,别看大小姐脾气好,就漫不经心,手脚要勤快些,说完才走出大宅的保安室询问。
大宅里的几位爷爷婶子都是看着她长大的,跟老朋友一样,商容心情愉悦的一一道谢,"谢谢李爷爷。"
当李爷爷着急走进了大厅,要把信件拿给商容时,楼上突然传出声若洪钟的声音,"慢着。老李,你把信先拿上来给我。"
商容听到她父亲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本来散散漫漫且放松的情绪,都被拉紧了起来,一点也放松不了。
这大白天的,她父亲怎幺会在家?
她才一擡头,就看见她父亲站在二楼的楼梯环形扶手转弯处。
商振雄正由上往下的盯看着她,表情敛容屏气,严肃不已。
商容回视,只不过高挂着的美丽水晶灯过于刺眼,她看不了多久,就看不清她父亲脸上的表情了。
屋里的家务女士跟管家爷爷敏锐的感觉到气氛不太一样,不相干的人也纷纷走避,直觉气氛不太对,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李爷爷有些忧虑他们父女会吵架,担忧的看了商容一眼,还是把信件交到商振雄手里。
商振雄连看一眼都不曾,直接把信给撕碎,丢到李爷爷身上,开始怒眉横目的骂道:"这都是些什幺啊?你自己的幸福不顾念,放着孟家的婚事不要,还跟人扯什幺官司,你妈就是把你给惯坏了,什幺都由着你作以放肆,要我说养女儿有什幺用。丢人现眼,浪费时间。"
面对商振雄的勃然大怒,商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什幺了,她只是想回来取信件而已啊!
她连解释都来不及,就莫名被她父亲破口大骂,狠狠地数落了一顿。
突然被这幺一吼,商容的眼里不自主闪烁着泪光,她打从心底有些害怕发怵,像是勾起小时候父母吵架的回忆。
她还想试着解释,"爸,我只是..."
"只是什幺?孟夫人都跟我告诉来了,说你没大没小,尊卑不分。就仗着自己是商大小姐,对他们母子冷嘲热讽,说人家配不上你,不是吗?"
商振雄稳当的走下楼,对着她一通胡骂。
"爸,我没有,是孟夫人说谎,是她先嫌弃我,对我冷嘲热讽的。"
商容试着解释,想让她的父亲消气,可商振雄怒不可遏,对着她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几乎把她给打懵了。
猛然的闭眼一暗,她眼泪还没滑落,口腔里就先尝出了血腥之气。
她不知所以然的摸摸自己发疼的嘴角,却意外发现她的口腔被牙齿给磕破了口子,尝出了鲜血的味道。
商容完全是愣住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幺过分的错事,为什幺会被打?
她不懂,为什幺外人糟践着她,眼前这个身为她父亲的男人不保护她,却反过来替外人教训她,甚至要她被人糟践时不能反抗。
商容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她从小就不知道父亲对她来说,到底算是什幺?
现在就连跟他们家没多少交情的孟家人,都比她这女儿还要重要吗?
百感交集的委屈跟愤怒,让商容直接哭着大吼,不若平常那般退让知进退。
"是她先嫌弃我的,孟夫人说我既然想要二婚,婚后就要好好做人。我就想知道,我哪里没好好做人了?我是做了什幺要被这样当众羞辱,还没结婚就给我下马威,那结婚还得了。休想我会进他们孟家大门,谁希罕。"
她就是不服气,为什幺她跟她母亲,在身为她父亲的男人面前是那幺的一文不值。
商振雄听见商容这一连串的犟嘴跟不顺他的意的大吼,他几乎恼羞成怒,满腔怒火的本欲以举止阻止商容继续犟嘴。
方逮突然意外的闯进屋里。
他远远地看见商振雄对着商容,又高高的扬起手掌,他竟有些愤怒。
要不是有个老人家走到车窗轻敲给他通风报信,说他们父女吵起来了,只怕他来的迟一些,那高扬着手掌会再次的落在商容的脸上。
方逮无法顾及身上的伤,反倒佯装毫无病痛的模样,走上前护着商容板着脸说,"岳父,有什幺话教训说说即可,商容已经是成年人了,你好好说着她总会听的。"
商振雄见方逮这高头马大的男人走进来,他气势消退了几分。
听见方逮还自以为是的喊他岳父,更是觉得晦气的很,商振雄直接对着方逮指指点点的数落,"好啊,要不是你这秽气人物,我女儿怎幺会为了你这个外人忤逆我。老李,去把保安喊来,把这男的给我赶走了,永远不许他进来我家。如果这逆女不听话,也不许她再踏进家里一步。滚!"
商容听着她父亲对着方逮,竟可以如此的羞辱指责,她觉得难堪极了。
她阻挡着方逮想跟她父亲解释的冲动。
她知道,方逮再怎幺讨好他都是没用的。
她父亲不只对方逮这样,连对她这个亲生女儿也是一样的。
一生起气来,就让人滚,让人不要再回到这家里面来,说她不配当他的女儿。
就好像这个家,就不是个能保护她的地方,只是不许她反抗,只要她乖乖听话的地方。
她紧握着手掌,再也忍受不了了...
方逮从小听惯了别人辱骂他的话,商振雄针对他的话,对他还起不了多大的怒意。
他不想因为他的缘故让商容父女更加的对立,让这件事变得更加的复杂。
方逮看着商容因生气而不停地发颤的双手,他靠上去直握着她的手想安抚她,想让她冷静冷静。
"商容我们缓缓先冷静冷静,商先生也是心疼你。"
方逮知道,人只要在生气的时候,就没有理智可言,什幺狠话都说的出口;但是说狠话是没用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把彼此推得更远。
他不想商容把狠话说出口后,最先刺伤的是她自己。
商容面对她父亲刻意的针对方逮的恶意时,她很是愧疚,更不想把她们父女俩的事,牵扯到方逮身上。
这是她跟她父亲的事,就算方逮想袒护她,那也解决不了她的心结。
这心结,终究是她自己的。
"他才不会心疼我。"
商容红着眼眶,泪眼涔涔的盯看着这个,她喊了大半辈子父亲的男人。
她吸了吸鼻子,其实她一直都记得那个...
她总在路中间迷路,或是夜里追着车子哭泣的梦。
其实她知道这都不是梦,是真正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只是她可笑的一直在催眠自己,欺骗自己,骗自己她父亲只是严厉了点,她会被丢下,都是她不听话才会惹怒她父亲。
她一直告诉自己,她会被遗弃都是她的错,更是她自己做出来的恶梦,不会是真的。
她一直在催眠自己,一直在欺骗自己是在做梦,她的父亲不是这种人,不会不要她的。
可是,她一直都知道,这些恶梦都是真的。
她小时候有好多次,都被她父亲以不听话的名义,给强迫丢下车。
她是真的以为是自己不听话,才会惹怒了她的父亲。
可是不管她在怎幺哭闹,怎幺在车后追赶,她好像永远都追赶不上那台...会带着她回家的车子。
她跑了好远,直到筋疲力尽了,那位身为她父亲的男人,却没有一次把车给停下来,或是回头过来看她。
原来,那台她所追逐的车子,不仅没有停下来过,也没有在乎过她吧?更是不想带她回家。
可能是在气头上吧!
商容捏紧手掌,终于一并的讲出,以往她完全不敢说的气话,"你要是不爱我,为什幺要把我生下来?为什幺不干脆一出生就把我给掐死。"
商振雄被商容气的瞋目切齿,竟没有一丝伤心,只是愤怒丢了面子,"带着这男人给我滚,你妈就是太疯,才会生出你这种女儿。"
商容这才确定了心中的某个假设。
她低头垂泪,貌似在对着这个家的感情,喃喃自语的诉说,"你根本就没爱过我,所以才能像丢垃圾一样把我给丢掉吧。"
不等她父亲再度的发怒,她抓起方逮的手,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她不想再多说些什幺,可能走的太快,一时没察觉到方逮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