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凝垂眸，指尖轻点着马蹄莲的花芯，思绪一片空白。
沉默蔓延，却无人打破僵局。
灯光的频闪被打断了一瞬，黑暗如幻觉般现形又消退。
宋昀的出手，也不知是无意，抑或失了耐心的威胁。
对峙中，她的手腕缠附了一圈韧细的藤蔓，茎上的倒刺微勾，星星点点的痒意扎入皮肉，难以忽视。
是保护，也是束缚。
再度陷入被割据的境况，孟凝擡头对上宋昀灼灼的视线，无奈细声问。
“战略城的房子，也能说送就送吗？”
“至少我能做这个主。”
许是赔礼即将脱手，流明好像因着异能者的情绪上涨也随之提升，灯色亮如白昼，把这片本情调昏暗的半开放空间照得堂皇耀人。
眼睛因不适应暴增的亮度而润湿，孟凝忍着擦泪的本能把令牌往他手边推。
“宋公子，谢谢你的好意。我还要随司空去乐土，不会停留在此处，实在用不上，请收回吧。”
孟凝第一次直白地强调自己的所属，脸庞晕了一团羞赧红雾，心中还是有些别扭。
但即使是用拙劣的借口，也好过不明不白地接受来自其他男性的私产。
封铎和司空琏的关系她还没梳理清楚，再多一个宋昀实在是……
况且比起房子，孟凝更想要能随身的异能。
宋昀含情的眼眸触及那被返还的赔礼，蒙了一层不明的阴沉，却也没伸手接过。
孟凝见自己的劝说似投入深海中了无回应，索性偏过脸看窗外夜色，摆明了不应。
就在此时，数米外的会议室门打开，中断了这令人心头不安的僵持。
高层军官们三三两两走出，脸色凝重地沉声讨论着些什幺。
其中两个年轻书记员快步走到宋昀身后，神情严峻，手中还有分量不薄的文件，似是有事汇报。
宋昀也肃了神情，站起身前强硬握住孟凝的手腕，不管她惊慌的挣扎，道别话语割裂般的客气得体。
“先失陪。若你想在战略城活动，我可以安排卫兵带你转转。”
“不需要，放开——”
“有事的话，可以唤我。”
宋昀在他的通讯器上点按了几下，把号码共享到司空琏给她的定位器，才松手转身离开。
出乎意料的迫使中，还有错觉般的轻抚。
孟凝懊恼地搓着手腕内侧被揉出的红痕，那余留的温度窜入肌肤底层，似烙了印，挥之不去。
余光瞥见屏幕上嚣张闪动的数字串，她更是皱起了眉。
尝试删掉时，安静了许久的应远出言阻止。
“孟孟，宋队的号码你还是留着吧。”
“为什幺？我不是有你们保护吗？”
“宋家目前的家主，宋队的父亲，是参谋部的上将，西战略城属于他的辖区。”
孟凝怔怔地停手。
宋昀这样的背景，居然还屈居于封铎和司空琏之下，就算是平起平坐，那也不可小觑。
难怪那两人如此的态度强横，封铎是毫不掩饰傲慢，司空琏则端着温文从容的面目，心思深沉难猜。
孟凝忽然后悔过去自己一直躲在母父师友构筑起的安全泡泡中，完全没有了解国内势力分布的意识。
这种庇护实则脆弱得不堪一击。
直到此刻她才理解到即使是孟家本家，说白了也就是个商业家族，无人接近权力中心。
覆灭的潮水被下令涌来之时，如何抗衡立足？
末世，仍有无形的强权之网笼罩在头顶。
零星的异能者基地暂且不提，光是这些与官方合作，甚至本身就出自军政界家族的异能者队伍，足以继续为权力高台添砖加瓦。
平民是政客掌中蚁，翻手即能坠落成灰。
她也是。
“凝凝，怎幺不吃？”
司空琏的声音打断了她烦闷自嘲的推想。
他不知何时来到桌前，用叉子随意翻了下盘中几乎未动的餐点。
孟凝打起精神，依依地搂着他的小臂，柔声带怨地提及宋昀的出现。
“刚才宋昀来了，他的赔礼我没要。”
“嗯，我会跟他说的。回公寓吧，我让人再准备餐食。”
他的反应平淡极了，看样并不放在心上。
孟凝瞧他这表情，更迷茫了。
但她没再追问，只顺着司空琏的牵引力度站了起来，手搭在他递出的掌心里，再次带上以爱为名的镣铐。
是心甘，还是麻木自欺，她已经分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