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的人是妳⋯⋯”
白霏说到一半，微微咬紧了牙，改口说：“算了，别再拖拖拉拉，妳也看到爸很想赶快找到妳吧？妳的尸体不入土为安，他不会安心的。”
那些事都已经过去，没必要再提，也不想搞得好像是谁对谁错。内心那股怨气，不过是她化解不了的心魔。
即使争赢了，发生过的事也不会改变，没有半点用处。
夜妲微微抿唇，似乎在烦恼。但瞥见她严厉的眼神，不免缩起头，支支吾吾的说：“嗯⋯⋯可是⋯⋯我不记得了耶。”
“什幺？妳在开玩笑吧？妳为什幺会不记得？”
白霏顿时失了冷静，只觉得很荒谬，怀疑她是故意不讲。
不过意气用事只会失去判断能力，她叹了口气，很快就冷静下来，思索这话的真实性。
事实上这种情况不无可能。死亡当下若过于冲击，或者无意识的情况，确实有可能会不记得。
可夜妲说的话，她实在很难采信。她太了解自己的姐姐了。
夜妲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就是喜怒不形于色。
既会做表面功夫，又擅长隐藏心思。任谁都看不出来，她是个有心机的女人。
奇怪的是，自从冥婚之后，夜妲就好像真的变了个人。就像回到她们小时候，心思老是写在脸上。
夜妲见她不信，莫名有些慌乱，只能拼命解释：“小霏，我是真的想不起来是怎幺死的。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自己的车旁边，看法师在招魂，爸妈还在旁边拿我的照片哭。”
“那妳记得什幺？”
白霏还是不太信，可态度认真，没有任何回避的小动作。以她的专业角度来看，这话应该是事实。
这样看来，夜妲是遇上了突发意外，才会失去死前的记忆。
“我⋯⋯只记得我应酬要开车回家⋯⋯后面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夜妲注视她，努力眨眨眼卖乖，表达她说的都是真的。
白霏有些无言，忽然觉得她还真像个小狗狗，但算是信了她的话。
卖萌的反应不太可能是演的，小时候她们吵架，夜妲想展现诚意的时候都会用这招。
她也很吃这套就是了⋯⋯但想想便只剩下个可能。
“妳⋯⋯该不会酒驾吧？”
话这幺说，可白霏也知道她不太喝酒，除非是必要场合，才会出于交际喝一两杯。
夜妲当即摇手，赶紧接着说：“怎幺可能啊。当晚跟我谈生意的合作伙伴，也知道我不喝酒，没有叫服务生上酒。”
“那妳到底是发生了什幺事⋯⋯”
白霏微微皱眉，既然不是人为意外，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我也不知道呀。”
夜妲耸耸肩，算是逆来顺受，没有半点感觉。人都死了，知道死因也不能死而复活，不如想办法完成生前的遗愿。
不过现在算是达成了。
“妳这无所谓的态度很可疑。”
白霏开出车库，打算直接去死亡现场看看，说不定会有什幺线索。但夜妲这幺潇洒接受现状，实在不太对劲。
死者正常都会难以接受死亡的事实，想方设法活过来，至少她之前遇到的鬼，都是这样的。
先前工作的时候，还曾遇到厉鬼想夺走她的身体重活，幸好遇到厉害的师父帮她一把才没事。
夜妲顿时紧张，生怕她看出心里的小算盘，急忙凑近解释：“不然能怎幺办嘛⋯⋯突然死了我也很难接受，我可是要升副总裁了，妳觉得我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吗？”
“确实不会。”
“对吧。”
“不过⋯⋯”
白霏瞄了夜妲一眼，才继续专注眼前路况，试探性的接着说：“以前妳跟我玩游戏的时候，老是故意受伤博取我的同情，再趁机赢我叫我做东做西。”
她相信夜妲不会在事业上升期乱来，可如果这幺做有什幺好处⋯⋯以夜妲的为人，是真的有可能做出玩命的行为。
小时候玩游戏的时候，她们都会规定输家要听赢家的话。结果夜妲老是出各种奇招，迫于无奈也只能让步。
哪怕成了专业的犯罪心理师，跟许多罪犯交手过，面对夜妲的时候，仍没有把握能看透她。
夜妲微微吐舌，故意装傻说：“嘿嘿，没想到妳还记得这幺清楚呢。不愧是小霏。”
“妳如果有什幺目的就直说，不要拿这种事跟我开玩笑，趁早找到尸体，对妳也有好处，难道妳就不怕超不了生吗？”
白霏叹了口气，这行为跟她小时候耍赖的时候，根本是一模一样。
她已经搞不懂，自己熟知的夜妲，跟现在看到的鬼，到底是不是同个人。
生前夜妲总是冷漠的模样，没有半点小时候的影子，对她爱理不理。死后心智突然返老还童，说出去谁都不信。
夜妲垂下了眼，很认真的回想，可还是什幺都想不起来，不免丧气的说：“⋯⋯我是真的不记得了。妳是心理师，应该能判断我是不是说谎吧？”
“心理师不能通灵。而且⋯⋯妳如果想对我隐瞒什幺事，我是真的看不出来。”
白霏见她失落的模样，有点于心不安，反省话可能说得太过了。
刚这幺想，夜妲就突然恢复精神，笑逐颜开的说：“听妳这幺说，还真是开心呢？这表示我在妳心中很特别吧。”
“不是妳想的那种特别。算了，既然妳想不起来，就去现场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什幺线索。”
白霏彻底无言，没看过变脸这幺快，简直堪比演员，果然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不过这样一来一往，基本上能知道几个疑点。
夜妲没有喝醉，却想不起来离开酒吧之后的事。
如果是离开没多久身亡，不可能会凭空失去她开车到山上的记忆。如此一来，唯一有可能的就是——
夜妲是受到什幺影响，导致她做出了无意识的行为，才会完全不记得。
夜妲用力点头，活像个远足的孩子兴奋：“好啊，我们顺便一起去玩！”
“那附近只有登山步道，没什幺好玩的。”
白霏泼了冷水，看她对自己死因一点都不在乎，又突然感觉可疑，但无端怀疑也没用。
“一起爬山也好啊。”
“那累的是我不是妳。”
“好像也是呢。”
夜妲不在乎她的无情拒绝，撑头欣赏驶进郊区的窗景，自顾自的继续说：“小霏那我们去山上那个村庄看看，以前到现在想去都没空——”
“我现在也没空。”
白霏懒得再搭话，专心注意眼前路况。
当看到停在路边的豪车，白霏便放慢速度，停在路边下车。
这段是往武行山风景区的必经路段，只看得到大片树林，没有醒目的地标。再往前就是村落，可有一段距离，还需要至少十分钟的车程。
“妳想起什幺了吗？”
白霏观察着周遭，能感觉到好几道视线，山里阴气重，孤魂野鬼特别多，还有山妖地缚灵存在，没必要实在不太爱来山上。
不过她并非全都看得见，只有愿意让她看的，才会看得到。
她阴阳眼不算强，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没给她生活带来多少影响。当她不怕鬼之后，还能借由跟亡魂沟通，得到些案件的线索。
不过要是遇到夜妲这种一问三不知的鬼，就只会添乱，没有多大用处。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死得蹊跷的情况。
“没有呢。”
夜妲坐上车，到处摸摸熟悉的车内摆设，仍想不起生前的事。
她没有欺骗白霏，只是死前的记忆模糊，全是无意义的画面，几乎无法拼凑成连贯的事件。
不过有个声音一直告诉她，不要想起来比较好。
夜妲确实也这幺想。
对她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也很享受这种特别的妻妻关系。
回到从前那样亲密，是她一直以来渴望的事，也一直努力往上爬，想成为最优秀的女人，实现她的愿望。
即使白霏无法谅解她，也无所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