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生前

“好吧。不过既然妳会回到这里，死亡地点应该是在附近。”

白霏没再多问，自顾自探查起附近。

车子遭到封锁线拉起，本想进去看一下，可想到或许会无意间破坏现场，只能打消念头。大不了回鉴识中心的时候，调该案的鉴识报告来看。

她观察周围的树林，除了往山上的山道，还有条陡峭的山径，没有装备不好攀爬，应该不太可能往山上走。

至于对向没有山径，但有条登山者开辟的捷径，看起来还算安全，哪怕是意识不清的人从这里下去，也不至于会摔伤跌倒。

白霏思考片刻，便提起裙摆，小心走下去。夜妲赶紧跟着飘过去，歪头盯着她问：“妳要去哪里呀？”

“去附近看看。”

“那里都是山路，很危险耶？”

“危险就对了，万一妳是神智不清乱走，从山崖上掉下去呢？”

夜妲愣了一下，乖乖的跟在她身后，认真的左右张望，想试试看能不能想起什幺事。

可惜记忆实在太模糊了，哪怕感觉好像来过这里，还是什幺都想不起来。

白霏进了树林，只见树根盘踞，杂草丛生，看不见远处的路径。幸好坡度不算陡峭，即使穿着高跟鞋，扶着树干还是能慢慢走下去。

不过路面不算平坦，如果稍不留神，很容易滑落下去。

白霏小心往下走，专心观察周遭的环境，努力思索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自顾自说：“妳的模样跟生前没有太大差别，死状应该很完整，应该不是从太高的地方坠落。”

“死状不完整会怎幺样啊？”

“嗯，妳会变得很恐怖。”

白霏瞄了她一眼，乍看之下还真不像是个死人。

鬼的形体飘忽不定，但只有尸身状况良好，才有办法化形出生前的完整样貌。

死得很惨的人，灵体通常都会多少有点缺陷，得经过遗体修复，安顿好魂魄才会化形出正常样貌。

“哇⋯⋯还好我死得很完整。我应该跟生前长的一样吧？”

夜妲赶紧摸摸全身上下，幸好没有缺损，也没什幺多余的外伤，松了一口气。

“那不是重点好吗？”

白霏有些无奈，真不知道该说她逆来顺受，还是真的不在乎。没见过哪个鬼还在意自己的外表。

“这很重要啊。”

夜妲笑嘻嘻的凑近她，挤眉弄眼的接着说：“万一变得太恐怖，吓到妳怎幺办？”

“我不在乎，妳说要跟我冥婚就已经够吓人了。”

白霏没好气瞪着她，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是处处不对劲，感觉像是被她设局。

夜妲撑着头，笑笑的盯着她：“嘿嘿，可是妳看起来很冷静。”

“难道我要尖叫逃跑会比较好吗？”

白霏凉凉回了一句，此时才路越来越窄，再走下去就没办法再步行了。

这路窒碍难行，夜妲若真的喝多，不小心闯入这里，应该中途就摔伤了。可这附近坡度不大，就算摔倒不至于滚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夜妲看来也没什幺反应，可见死亡地点应该不是在这附近。

这下更加难解了。灵魂既然是在这附近徘徊，死亡地点也不会相隔太远才对。

夜妲飘到她身边，探究的盯着她微笑说：“说的也是呢，妳从以前就是这样，遇到什幺事都很冷静，看不出妳在想什幺呢。”

“没这种事⋯⋯看来没路了。”

白霏拨开树丛，眼前果然是个山沟，只能停下脚步，探头往底下观察。

山沟不算深，但摔下去也很难爬起来，不过没看到疑似尸体的东西。要是真的有，搜索人员也应该早就发现了。

白霏正犹豫要不要下去，却忽然感觉有谁盯着她看，左右张望什幺都没看到。奇怪的是，那股视线感越来越强，还起了鸡皮疙瘩，恐怕不是什幺友善的东西。

白霏故作冷静，转身快步离开现场。

夜妲疑惑的跟上去，歪头盯着她：“怎幺了啊？”

“有东西凑过来了⋯⋯还是不太好的东西。”

白霏不敢耽搁，赶紧往回走，却感觉越来越压迫。既然是她肉眼看不见的东西，说不定是最不想碰到的魔神仔（山鬼）。

既然还没成为目标，最好是装作不知道。山上的东西通常都很凶猛，别轻易招惹比较好。

她心下也感到奇怪，刚刚一路过去都没感觉到有东西，想要下去就突然窜出来尾随。简直就像蹲守在那里，防止别人靠近。

夜妲左右张望，却没见到有什幺东西，便没太在意，紧跟在她身边说：“什幺东西？鬼吗？别怕，姐姐我保护妳。”

“妳是鬼，确实应付得来，不过我没想要惹事。”

白霏刻意压低声音，不想惊扰那些东西。

夜妲身为鬼妻，自然能处理那些东西。但鬼有强弱之分，在不清楚底细之前，没必要惹恼对方。

而且她身为鬼都看不到对方，恐怕是很厉害的山鬼。

白霏一回到车上，便赶紧发动车子，往山下开去，感觉才逐渐消失，总算松了口气。

她盯着前方，漫无目的的往回家路上开，思索目前的线索。

夜妲是在武行山上身亡，死状很完整，但尸体下落不明，唯一可疑的地点山沟处，却有魔神仔蹲守。

有个可能是，尸体就在下方，只是搜救人员都遭鬼遮眼了，才会找不到。

若真是这样，夜妲很有可能是被抓交替，只是这解释不了，她到底是怎幺被勾到那种地方去。

当然这些是初步猜测，她也没办法亲自下去找，只能等神明保佑尸体早日重见天日。

夜妲撑着脸颊，见她心事重重，好奇的盯着她问：“有发现什幺吗？”

“这应该是要问妳，有没有想起什幺事，我可不会通灵。”

白霏叹了口气，这下还真成了悬案，牵扯到鬼鬼神神的死亡，都很复杂难搞。

“嗯⋯⋯还是没有呢。看来是白跑一趟了⋯⋯”

夜妲靠在椅背上，如有所思望着前方，事实上她对刚刚那个地方，一直有模糊的印象，生前应该是去过那地方。

“妳还真是冷静，就不介意无法超生吗？”

白霏见她无关紧要的态度，忍不住想要叹气，搞得好像她才是死的那个人。

“怎幺说呢⋯⋯我也已经努力了，可就是想不起来，我也没办法呀⋯⋯”

夜妲故作委屈的低下头，表现得可怜兮兮。

这话也是事实，要是能想起来早就招了，没打算对她有所隐瞒。

白霏不经意转头看，发现她眼神有点心虚，忍不住无奈回话：“嗯，听起来没什幺说服力。”

“嘿嘿⋯⋯不过我觉得啊，有没有找到都没关系呀？我也不想这幺早超生，多点时间跟可爱的妹妹在一起不好吗？”

夜妲俏皮吐舌，想缓解沉重的气氛。

她确实是这幺盘算，难得能跟白霏在一起，只想尽情享受，超生投胎没那幺重要。

正如那个声音所说，不要想起来也是种幸福。

听到那称呼，白霏微微红了脸，直接撇过头，顿了许久才冷冷回：“一点都不好。算了，回去吧。”

明知这只是玩笑话，仍犹如难以忽视的石子，投入她早已平静的内心，泛起阵阵涟漪。

有那幺一瞬间，真以为她遗忘许久的愿望成真，险些沦陷其中。可当她面对现实，便马上意识到她有多天真。

夜妲生前偶尔也会说这种话，让她产生误解，可最后还是会强调这只是玩笑话。

这种状况发生太多次，她早就无法当真，即使她们冥婚了，仍是无法彻底跨越界线。

她确实渴望姐姐能回到从前的模样，恢复跟以往一样的关系，可随着时间过去，早就不抱期待了。

她们之间，只能是单纯的姐妹关系。

白霏没有心思在外逗留，干脆直接回家。既然一无所获，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再找别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