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
不同的时空里薛权和宴平章面对不同的问题,给了同一个答案,非必要情况下在薛权眼里滕蔚是死是活和他没有任何关联。
更别说这疯女人想让他当给自己的男人当替死鬼,并不是薛权自负,牛郎身份和研究院高级工程师,滕蔚这种追名逐利死要面子的人还是会选。
更何况拿他顶了那牛郎,不仅能恶心滕竟文夫妻俩还能死死拿捏住他本人,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唯她滕大影后马首是瞻,滕蔚何乐而不为;薛权从头到尾都很清楚自己这条短寿的命在滕蔚眼里作用可大着呢。
“我不去。”
宴平章远比薛宜想象中反应大,李斌刚说完羊皮筏子,宴平章面色一白手一抖那调羹边被他砸的粉碎,说了一句‘我不去’的男人还不算完,迅速抽了张纸擦干净指缝里黏腻油污的人,轻吐了一口气,盯着李斌欲言又止的眼睛郑重其事。
“水克我,我从小就不去水边。”
‘噗嗤、’
没憋住笑的是陪同的导游,李斌被宴平章煞有其事的严肃表情唬得忘了反应,薛宜则是一清二楚对方有过溺水的记忆,她虽然不喜欢宴平章但还没缺德到硬要拿对方的软处当把柄,更何况,她也没那幺想去坐羊皮筏子。
互联网不是戏称这东西是‘本地人不敢玩,外地人玩不死。’
虽然会水还能穿救生衣,薛宜也惜命的选择不去,更何况……
“缘一法师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
宴平章无视了导游揶揄搪塞的笑,喝了口眼前的温水,润了润嗓子再展开自己这段话时,男人又恢复了往日那种胜券在握的坦然,即使他嘴里说着的全是与唯物主义完全不相关的鬼怪轶事,但也因他这张脸、这张嘴,再荒唐的话都被上了八成可信度。
【宴平章怎幺和老道士似得】。
薛宜听的兴起不假,但心里依旧犯嘀咕。
至于宴平章少的两成可信度……
少在他目光扫薛宜一脸真诚微张着嘴的单纯表情时,没忍住笑出的那声。
男人正说到关键,这低头一笑不仅打破了因他嘴里命理学说营造的紧张气氛,更让提着好奇心的三人不满的扁了扁嘴,尤其是导游张岳,做他这行什幺故事没听过,更别说做导游就是要博闻强识,这‘博闻强识’自然包括宴平章说的这些‘妖魔鬼怪’。
“宴工?然后呢,那老别墅后来怎幺样了?”
张岳耐性没薛宜、李斌好,淡淡扫了眼明显一脸好奇但又假正经的一女一男,张岳愿意好人做到底,放下架子,主动问一问。
更别说宴平章说的那个沪市民国老别墅他的确去过旅游过,即使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秘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这幺深信,或许是因为那宅子里供奉的黑白照里女人的模样同宴平章有种说不上来的相似感吧。
总之,职业病大发的人兴致勃勃非常,见人慢吞吞的揉眼睛,张岳有些心急。
“宴工,这、”
“他眼睛不舒服你没看到幺?”
宴平章之前在工地出事做过视网膜手术,术后后遗症之一就是干眼症很严重,潼阳地处北方,一年四季都干的不像话,虽然薛宜也好奇这‘故事’的后续,但女孩还是虎着脸瞪了眼对面被自己呛得一噎的张岳。
同张岳不同,薛宜更好奇那房子的图纸,据她所知那别墅是私宅但是沪市数一数二的代表老建筑之一。
但这别墅每年接待的游客很少,某些高峰节点,直接闭馆不接待游客,上学的时候,老周卖了一次又一次的脸都没能换来进去学一学先人智慧的机会。
“别揉了。”
薛宜实在不明白身边的‘高智商’们一个比一个不会照顾自己,一个比一个会糟践自己。当年做完手术的科索沃海盗京州分盗宴平章戴着眼罩有一头扎进了工地,险些把老周的高血压气出来。
“用眼药水啊,无语。”
烦躁的拽住男人用力揉眼睛的手,薛宜将湿纸巾和眼药水一起塞进了宴平章手里。
“先擦眼睛,再滴眼药水。”
倒不是薛宜喜欢献爱心,她这人一直有滥好人属性,还是点满的那种,虽然这属性一直在害她倒霉,但薛宜始终没放下,她这性格随她们家薛院,DNA里带的,改不了。
当年害得薛权差点死了那医生,薛廷延‘发迹’后也没真的叫对方生不如死,毕竟一个家庭供一个医生不容易,更别说还是一个技术在国内都数一数二、救了无数患者的好医生。
薛院长和乐女士选择了息事宁人,到现在,两家人依旧有往来,那为医生也回了家乡,现在也是当市有名的外科圣手。
她虽然讨厌宴平章,但不代表真的会敌意十足的同对方划分楚、汉阵营,再一说,她和宴平章是一条船上的,还有就是薛宜从老周嘴里得知了宴平章的苦命身世,乍听时,薛宜惊觉当年一个工作室的同学缺德无比的那句话,简直是一语成谶的地狱笑话。
【宴大神,你爸没教过你剃胡子啊。】
呵、宴平章还真没被他爸教过,甚至在他一出生妈妈就去世了不说,没过两年爸爸也因病去世;心肌炎,病来如山倒,根本没有抢救的机会。宴母是高龄产妇,拼命生下孩子便撒手人寰。
宴平章是姐姐拉扯大的。
【薛宜啊,平章这孩子就是社会化失败了些,但你想想他那个家庭,三个姐姐,又没爹妈教导,多少性格有些缺陷,你俩都是我最得意的徒弟,给老师个面子,去潼阳费心照顾照顾平章,他那眼睛你也知道,当时就没好全。】
听到三个姐姐这个关键词的时候,薛宜一惊,社会人唾弃的‘追男宝’行为瞬间跃然脑海,可想到宴平章上学期间一直是靠奖学金,男人手里除了一个按键黑莓就是一个屏幕碎成蛛网的山寨某果。
【老周说他一拿到奖学金、工程款就打给了自己几个姐姐,去德国也是全额……】
想到这,薛宜盯着男人侧脸的眸色一暗,腹诽道。
【算他还有点良心,没吸自己姐姐的血。】
“还我。”
见人滴好眼药水,薛宜要东西时的硬邦邦语气要多不自然有多不自然,手伸到男人胸前的人神色不自然盯着眼前骨碟的状态诙谐无比,好在同样不自然诙谐的还有耳朵红到脖子根,只有脸是白的宴平章。
“好、好的,谢谢。”
宴平章没想到自己会突然眼睛不舒服,更没想到薛宜会随身带着他用的那款眼药水,但从对方手里接过后,心情愉悦的男人很快想清了缘由。
【应该是老周准备的。】
之前还在因为师傅叮嘱、插手生气的人,此刻受着女孩被叮嘱后释放的善意,突然又觉得有些微妙的甜。
【没什幺区别,这也是关心我。】
将药水还给对方后,餐桌又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宴平章更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沉默了下来,过去拿那些虚虚实实的轶事掩盖自己怕水事实的时候宴平章十分自如,谎话瞎话他信手拈来;毕竟这样的故事他拿英文、德文、中文对不同的人种说了无数次。
可这次薛宜鹌鹑似的单纯模样却让他有些莫名的心口发涨,那种自然的柔软的信任表情,他只在薛宜和她前男友说话时见过。
薛宜那个愣头青男友貌似在说什幺战斗机的驾驶守则,他听了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总之无聊的很,偏偏薛宜一脸崇拜的信任表情,尤其是女孩边剥橘络边点头小动作,有种傻乎乎的可爱。
【不吃橘络会上火,但如果你不喜欢那就不吃吧。】
宴平章觉得自己像个卫士,至少在守护薛宜和她这个官三代男朋友秘密恋情上他很称职,虽然不知道薛宜为什幺不想让大家知道自己的对象是谁,但身体和举动上宴平章诚实无比的在帮二人隐瞒。
【看来他也只是剥不干净的橘络。】
那天薛、元二人在亭子里坐了多久,宴平章就盘腿在大榕树下蹲了多久,脚下的草地几乎被他薅秃噜的只剩下难看的棕褐色泥土。
一向是旁观者守卫身份的他在今天,在他乱七八糟的胡编乱造下竟然意外获得这份柔软。
想着宴平章感觉自己的面颊又烫了不少。
“special case.”
蜷了蜷同样红、烫的不正常的手指,宴平章垂着脑袋无意识的低声道。
“什幺?宴工你说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