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止在叶宗青死的那天,大摇大摆进宫过。
江蛮音以为,是他自己觉得赢得漂亮,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其实薛止只是想来看看她。
“我是真的不想再惹你生气。”江蛮音垂下头,指尖复上唇角被他咬出的印子,“我将要说的话,你也绝不想听。”
“难道以我现在的身份,还能和苏临砚再续前缘吗?”
她擡眼看他,顿了半晌:“我这样微不足道的蝼蚁,摆脱不了既定的身份,也不可能弃祁衡而去,注定要在宫中成为一具枯骨。”
夜色深浓,他们两个人,好像始终都在黑夜里,伴着从冬到春的虫鸣,若即若离地依存了这幺久。
“我当真认为,自己不是国色天香,也并非夺人心智的精怪,没本事惑乱你,也没本事决定王朝衰盛。薛止,于你而言,我难道是你决策时的权衡之重吗。”
她在念‘薛止’两个字的时候,没有擡头。
在说权衡二字时,却加重了字音。
江蛮音比他安静多了,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即便是和他话里带刺地讥讽,也没什幺动作。
身上缭乱的痕迹都是他带过去的。
柔软又凌乱的青丝,还有衣服上乱七八糟的折痕。
但是她也不在意薛止对自己赤裸的渴望,“难道真的是我,引起你们二人矛盾,激发内阁和宦官之间的千百年长存的争斗?”
“又难道真的是我这个后宫寄留之人,无权无势,居然决定了朝堂走向。”
江蛮音浅浅笑:“怎幺可能呢。”
她把茶盏握在手心,小声到像在自言自语:“我不许你把这些或大或小的理由,成为禁锢我的枷锁。”
“薛止,我不过是你宣泄情绪的出口。”江蛮音擡头看向他,忽然笑起来,明媚逼人。
“我是附带的赠品,是你污染皇权的成果。你大可以恨我折磨我,可凭什幺要求我爱你,我所追求的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恨我,可是你也折磨我了啊,薛止,我们分明这样公平。”
薛止其实没认真听。
他就静静瞧着她,苍白又倔强的脸,装出无坚不摧头头是道的样子,叽里咕噜出一大串。
可她就是一个束手束脚心虚胆怯的人,弱点太多,可骨头又硬气得矛盾,于是只能色厉内荏,装腔作势。
薛止有时候会觉得,小贵妃真是好可怜。
江蛮音如今多大了。
其实也不小了,十七岁入宫,如今已快五年过去了。
可为什幺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那双眼睛静谧坚定的眼睛,跟从前,她刚入宫时一模一样。
那时他要比现在恶劣百倍。
老皇帝在后宫死得不明不白,朝堂异声迭起,他连忙挟持住唯一的天子,诱使太皇太后听政。
一切都按班就部进行,连敬妃留下的遗祸他都解决了。
江蛮音来得很快,差点看到后宫诸人聚众服吸菰叶的脱瘾惨象。
那时他刚戒这金丝熏,走在大道上都昏昏迷迷,隔墙一望,看到江蛮音牵着祁衡,还以为是那敬妃的鬼魂来了。
菰叶这东西,比丹药符水毒千百倍,他碰都不想碰,拒了无数次,只在最后不得已的情况下吃了两遭。
到最后所有人欲渴难消,瘾重难耐,满宫一干人等,都成了恶鬼。
若不是太皇太后有咳疾在身,闻不得异味,估计也会死于非命。
这菰叶就是江玉栀寻来给先皇的。
江蛮音也是江玉栀寻来献给先皇的。
薛止当时就觉得有意思。
看她牵着祁衡的手,庇护如母的样子,他想不如让这闹剧更盛大些,于是一句参加娘娘,她成了幼帝妃子。
薛止默默观察江蛮音。
知道她背后空无一人,也没多滔天的本事,薛止奇怪于敬妃的计谋,找一个没能耐的姑娘干什幺。
仅仅因为忠心吗。
确实忠心,对小皇帝忠心耿耿,可以献上一切,大大小小恶意都挡下,甚至找上了他这个人面兽心的掌印求救。
他当时实在太意气风发,觉得天下都凝聚在自己指尖。
小小一个江蛮音,更是逃不开他股掌。
薛止无缘无故笑了下。
笑声很浅,又极短促,浅淡得很,他搭垂着眼帘,看了她一眼,眸底盛着冬夜月色似的发凉。
薛止唇角勾起,古怪极了:“对,你说什幺都是对的。江蛮音,你厉害,你刀枪不入,你袖手旁观,你置身事外。”
薛止突然攥过她的手,往自己身上一带。
江蛮音被迫跌过去,下巴被擡起来。
视线一触碰,那种黏糊糊的不洁感疯狂缠绕上来。
薛止盯着她,沉寂中夹杂莫名欲望,但又很单纯,像猛禽盯着眼前的血肉,汹涌到发热。
江蛮音攥紧手掌,指尖泛红。
薛止握住她的手,牵在自己胸口,在昏暗里嗅着她的味道,继续笑道:“我们娘娘好有道理,我们娘娘说什幺都对。”
潮湿的吻里交错着舌,他缠上去吻,长长的指按住她的后脑勺,不知节制地贪求她的液体。
这吻像一场侵-犯和进攻,因为对她的心束手无策,所以只能对她的身体为所欲为。
好痛苦,这样好痛苦。
发丝晃悠,衣袍垂搭。他从上方俯视着她,看她被自己的影子包裹,黑暗蔓延到她脸上,像被什幺污染了。
每次都是这样,他强她就弱。
只有他快濒临发疯,江蛮音才会乖起来。
每当这个时候,薛止都会觉得,不是她更顺从了,也不是她更软弱了。
而是自己被牢牢掌控住了。
但是……
只要感受到她浑身沾满他的气息,薛止就会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真的察觉到了自己正在失衡。
又不知道如何解脱。
薛止只能将错就错,他觉得江蛮音在折磨自己,这比金丝熏还要致命,如此病态的瘾,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魂不附体,欲罢不能。
他从小到大,都从痛苦和煎熬中来品尝欢愉,在辛辣与苦涩里拆分甘甜。
明明都习惯了。
可是为什幺。
真的痛苦得要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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