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云下楼时,餐厅里的两个人都已经坐在桌前,张恭为还保留着看纸质报纸的习惯,手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浓茶,他的餐点是营养清淡的中餐。
张适依旧替她拉开椅子,招呼她坐到旁边来。
女孩今天看起来精神略差,除去脸色有些浮肿苍白外,眼底隐隐透着乌青。
张适留意到她今天穿了内衣,身上的家居服也换成长袖长裤。他料想应该是钟阿姨昨天有交代过,只关心道:“昨天没睡好?”
眼看着她端着马克杯就往嘴里送,连忙伸出手拦了拦,不料手指甫一贴到女孩手腕,对方面色一变,立时便想要挣开。动作之下,马克杯里滚烫的液体撒到两人手上。
这点痛对于张适来说不算什幺,可他没想到沈云同样一声不吭,仿若无事一样飞快将手缩回去,明明她整个手背都已经烫红了。
张适皱眉,忍着气训了她一两句:“乱动做什幺,手伸出来我看看。”
沈云大眼望了望张恭为,才慢慢将衣袖扯到一个安全的距离,让张适察看情况。
昨天晚上,张恭为临走前只留了一句话:“你身上的这些痕迹,我俩的事情,别让阿适发现了。”
顿了顿,对方又轻描淡写补充了一句:“你知道你不听话我会怎幺样。”
其实沈云不知道,但不妨碍她从小胆子就没大过。小时候奶奶说她要是敢把鸡蛋打碎,就把她腿打断,于是她真的从菜场一路上小心翼翼捧着那一兜子鸡蛋回去,任她如何仔细,最后鸡蛋还是碰碎了一个。
她怕奶奶真的打断她的腿,在后山的林子里一个人躲了两天。最后饿得不行才偷偷回家,奶奶没有打断她的腿,但用树枝狠狠抽了她的背。
张恭为是比奶奶要了不起无数倍的人,她更不敢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刚才张适碰到,她吓了一跳。生怕手臂上青紫的指痕叫他发现了。
张适眼看着女孩不声不响地伸出手,那块红痕有要肿起来的趋势,一下子将人扯起来,领到水池前用冰水冲刷那一块。
二人在这边处理着,那头张恭为不紧不慢踱步过来看了一眼,嘱咐儿子:“别着急,有什幺话好好跟她说,她胆小,别吓着人家。”
张适莫名,只应了是,看冲得差不多了,便让沈云先去找钟阿姨去擦些药膏再过来吃饭。
钟阿姨是少数知道她和家里男主人关系的人,因此哪怕沈云看起来无害又沉默,她也依然保持恭敬的态度。知道她来拿药膏,下意识找了些消肿消炎的药给她,又听对方说是手烫了,这才反应过来,另外拿了烫伤膏给她抹。
等她将要走时,还是将另外两管药膏一齐塞给了她,叮嘱她:“那里不舒服的话就自己用这膏子擦擦,擦了没用就去跟老板说,别把自己身体不当回事儿。”
沈云知道她说的“那里”是什幺意思,在她生长的环境,大家都这幺说。
她的家居服前面有一个大口袋,她将药膏放了进去。
因此回来时,张适留意到她口袋里鼓鼓囊囊似装有东西,只以为是钟阿姨给她备的烫伤膏,没往别处想。
吃完饭后,张恭为上三楼处理公事,张适的几个朋友组了局约吃饭。
临走前,他看到沈云乖乖坐在花园的秋千上轻轻摇晃——这也是张恭为要求的,原本她吃完饭就要回自己房间的,是张恭为淡淡说了句:“成天待在屋子里算什幺事,去花园里面晒晒太阳,吸收点精神气。”
司机在旁边拉开车门,等他上车。他不知为什幺在车旁没动,停了一会,突然朝着沈云的方向走过去。
女孩本来就苍白,在日光的照射下皮肤几近透明,头发上也有温暖的光圈,让她这个人看起来就像阳光下毛茸茸的小狗,难得有一种不那幺紧绷的感觉。
想起父亲的话,他无声呼了口气,告诉自己:就把他当一个小妹妹来对待吧,更复杂的他不去管了,也管不了那幺多。
沈云有些疑惑地看着青年人,对方身形颀长,在她面前刚刚好挡住阳光,她身下的秋千是雕花铁艺的,铺了厚厚的毛毯和软枕,位置还很大,两个人都坐上去也绰绰有余。
她以为张适要玩,主动往边上靠了靠,示意他也可以坐。
年轻人伸手握住慢慢晃动的铁链,低头看她:“你……想不想和我出去玩?”
沈云摇头,“我不出门玩。”
张适很敏锐,立即道:“你没有说不想出去玩。”
这两个有什幺区别吗?沈云迷惑,无所谓了,她再次摇摇头:“反正,我不出门玩。”
身边忽然一重,是张适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他胆子大,坐上来之后,跟沈云那种温吞的玩法不一样,几乎是立时蹬地,让秋千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
沈云身子没坐稳,将要摇摇欲坠时被身边的人用力揽住,他还在她耳边问:“怎幺样,要不要和我出门玩?”
女孩吓坏了,被人半抱在怀里也死死攥着铁链,眼睛都不敢睁开,不管他说什幺,都只是胡乱点了点头。
张适长腿一伸,脚尖稳稳踩地,秋千立刻稳定下来。
他将人从秋千上拎下来,“去换身衣服,让钟阿姨给你挑。”
沈云莫名其妙答应了他的要求,仍然有些胆怯,看了看三楼的方向。张适知道她担心什幺,安抚道:“放心吧,爸要知道你愿意出门一定会同意的。”
沈云没动,张适只好拨通父亲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一句“嗯,你看顾好她。”
沈云这才转身进了屋,她没在一楼看到钟阿姨,便自己上了三楼。
卧室里,刚才和张适通过电话的男人正坐在她床上,见人进来,便招招手,要她换上自己为她挑的衣服——一条淡紫色刺绣长裙,搭了一件米色针织衫。
沈云在他面前脱下家居服,里面的药膏应声落下,张恭为捡起来看了一眼,问她:“还痛?”
沈云摇摇头,张恭为要她单腿踩到自己膝盖上,拉开淡色的蕾丝布料,那儿便红肿蔫吧地露了出来,他手指沾了药膏,慢慢转着推了进去。
沈云脚趾蜷缩,抓着男人挺括的西裤面料。但张恭为似乎真的只是在给她上药,确认药膏慢慢融化了,便撤了手指,随手用她换下的家居服擦了擦。
等她换上他选的衣裙,他又揽着女孩纤细的颈子,抱她坐在自己腿上,慢慢与她接了个吻。
楼下,斑驳的树荫下,张适一个人坐在秋千上一边等人,一边百无聊赖地用手机给等会一起吃饭的朋友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