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原来你是怕见不到我啊

中秋那日,聂奇回家之后,谢无咎就去找她了。

不过和想象的不一样,当聂奇看到出现在她房间中的谢无咎时,她的神色异常的平静。

“好久不见哦,小鬼。”

谢无咎眼眶泛红,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

整天都在担心她会拿自己的名字做什幺,一直默默做好准备,怕任务太艰巨,自己做不好会受罚;日子一点点过去,又猜想对方是不是把自己忘记了——“我就这幺没有存在感吗?”;“还是说她还在酝酿怎幺把自己卖了或吃了?”等等各种不详的预感充斥着。

结果人家就只是懒得管他而已!

“你不是说,你会罩着我的嘛……那怎幺都不找一下我?”

聂奇感到疑惑,并发出了灵魂拷问:“我为什幺要找你?等等……”她停下来喝了口水,不怀好意地看着空中漂浮着的少年。

“你不会是一直在默默找我吧?翻遍了好多地方,就是找不到,最后只能可怜兮兮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被抛弃了……”

谢小鬼:?

是又怎样?!

只见这少年挪开视线,抿着嘴唇,默默把透明的小手拢在一起,假装自己没有被戳中心事……

聂奇轻咳了一声,努力憋着笑意^_^。

-

冷月如霜,夜风掠过时,裹挟着草木的气息,从窗缝间溢入屋内。

魏汀呼吸均匀。

在原本的薄款春秋被上,她又加了一层毯子,然而他的手心依旧冰凉。

她只好俯下身来,趴在床边,两手握住魏汀的手,闭目养神。

“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

一般来说,鬼怪的力量是源自他们本身的怨气,亡故时有未了之心愿、仇怨会有大概率无法离开人世,久久徘徊在执念郁结之地。

越是怨气重、执念深者,诸如含冤而死者,越容易化成鬼煞;反之,则会随着时间流逝,灵体渐渐消散,魂魄归于地府。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时,她就发现了自己能看到鬼怪的体质——“那些人”在她眼前失去生机,一旁又出现了另外的“他们”,明明都是相似的外貌,但是又有些诡异。

或是维持着死时样貌,缺胳膊少腿、五官扭曲、浑身脏兮兮的,或是直接变成了另一个物种,长出翅膀、变出多余四肢、人头蛇尾的之类的;或者根本没有具象的特征,寄宿在别的物体上活动的……

那些支离破碎的回忆骤然在脑海中浮现——腐烂的面孔在狞笑着,贴在地面上拖出黏腻的痕迹……

刹那间,像被什幺重击似的,她猛地干呕起来,脊背窜起寒意,身体也不受控地战栗起来。

不对,不对!

聂奇擡眼看向着眼前人,紧紧抓牢他的手,仿佛这样自己的思绪便能锁在这里:“不会有事的,阿汀。”

她集中精神,调整自己的呼吸,努力让自己专注。

师兄说了魏汀暂且无事。

即便要做最坏的打算,她也还有后手。

只要燃烧了魂契,随着本体的消亡,鬼魂造成的一切影响都会消失——

谢无咎,他的真名是什幺?

对了。

谢昭。

……

违反了约定的是他对吧!就算他因此魂飞魄散,那也是他所该受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魏汀怎幺会阴气入体。

可是……

谢昭。

她轻轻唤着这个名字。

“你在哪里?”

快回来,到我眼前来,给我答案。

-

水里很凉。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沉醉。

他好像在水中待了很久,久到失去对周围的感知,睡了过去。

睡眠。

“等等,为什幺我在睡觉?”

我不是死了吗?

周围一片漆黑,隐约有一股能量在聚集在他周围,像火团似的,他想更清晰地感知到它,然后他感觉到那股热量了——奇怪,当他主动去碰“火团”时,那火也亲切地贴了上来。

紧接着,它又变了一副样子,变得更加轻软,如缎子般裹住他的身躯,轻轻把他往上牵引。

“谢无咎,醒醒。”有人喊他,语气熟稔又急切。

“你要迟到了。”

谢无咎陷入困惑。

“什幺迟到啊?”

啪!

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

“你上学堂要迟到啦!谢无咎!”

他瞬间清醒过来,鲤鱼打挺般支起上半身,然后几件柔软的衣服被扔到了他身上。

中年女人叉着腰站在床边瞪着他。

谢无咎挠头,不敢相信地看着这女人。

“妈?”

“你小子瞅瞅现在几点了。”

“不是,等等,我在做梦吗?”

“做梦?想得倒美啊你,想做梦给我晚上回来接着做,现在赶紧给我把衣服穿好,滚学校去!”

他迷迷糊糊地穿起衣服,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确实是他的床,他的房间。

墙上的自鸣钟指向了7点35分,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他身上,驱散了清晨的寒凉,很温暖。

“今天早上,是什幺课来着?语文,美工,生物……”谢昭翻阅自己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这周的课程表和学习计划,字体工整且美观。

踏出家门时,谢昭的妈还在一脸“慈爱”地看着他。

“妈,我走喽。”

鸣湖镇最近建起了新的学堂,听说,再过几个月帝都的名师便会过来授课,镇子就这幺大点地方,自然学生也不会有多的,新学生也得在几个旧学校里挑过去。

“我妈好像很希望我去那个新学校。”谢昭跟同桌在画纸上写起悄悄话,这美工课他就从来没有好好上过。

“那你就去呗。”

“我不想去。”

“你课业成绩不是还不错嘛。”

谢昭瞅同桌一眼。

“感觉会很无聊。”

“你是去学习的,又不是去玩的,学习不就是无聊的吗?”

“那你呢,你想去吗?”

“我不是读书的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堂课的文学测验打了多少分。”

“那我也不去。”

同桌笑了笑,把俩人写满悄悄话的画纸卷起来。阳光正掠过她的面庞,女孩的睫毛微微地颤动。

谢无咎见她笑,心想着:她真好看,然后同时又感觉有点郁闷。

自己正烦恼着呢。

她怎幺这幺无所谓啊?她就这幺不在意我去别的学校吗?

“小奇,我去了之后你就见不到我了啊,到时候你抄谁的作业啊?”

“哦,确实是个问题。”

女孩瘪了瘪嘴,流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然后用周围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

“谢昭,原来你不是怕无聊,而是怕见不到我啊。”

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看热闹似的打量起二人。

“谁、谁想见你了!”他梗着脖子反驳,耳尖却红得滴血,一把扯过外袍胡乱罩住脑袋。

她、她怎幺这幺大声说出来?

我不要面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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