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崎廻的野心

淫窟,又称“销魂洞”,隐藏在城市的角落里,埋藏在深不见底的地下,是穷鬼的性爱天堂。但对于某些人来说,也是个打卡圣地。

我和治崎廻站在门口排队,并学着他戴上帽子、用口罩遮住脸,把自己严严实实的遮盖起来,他的荨麻疹又犯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却散发着生人勿扰的低气压,若有人胆敢靠近一点点,他就猛地擡起头,疯魔怨毒地看过去,制止所有人的靠近。

不远处,有人推着车子从门后走出,车子上盖着厚厚的黑布,路过时逸散出一股酸辣的恶臭。治崎廻盯着那躺在车子上的人形一直看,眼神恨不得把人剜心蚀骨,却蕴含着滚烫的痛苦。

我怀疑他也许是想起了什幺,但是这没法问,只能撕一条湿巾递过去,治崎廻没有拒绝,接过了,还低哑模糊地说了声“谢谢”。

于是我用余光看着他擦手,他的手就像被某种不知名的蜂类叮了,红痘密密麻麻,手心手背手腕,一直延伸进袖口。

我知道这是他的心理问题,太过强烈的抗拒让他出现了躯体反应,但他非要跟着来。我也很难忘掉我说“我要去淫窟找人”时,他的反应。

蝶害怕,不肯跟来。而治崎廻非要跟着。

但这生意是合法的,不仅合法还纳税呢。

“我听波臧说,你曾经也想干这个,被他们驳回了。”我说。“幸好驳回了。”

“哈。”治崎廻冰冷地吐出一个单音。

队伍很快就排到了我们,两个人才五百日元,竟然还送了两个劣质避孕套,材质又薄又脆,香味冲鼻,就像一次性塑料手套。

我步履轻快,治崎廻脚步沉重,他就像监管者——反正绝对不是护卫——别问我为什幺带着他,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就是喜欢给自己提升难度。

因为便宜,这里的性服务者都是老病残丑,很难讲他们是不是自愿的,但他们的确和公司签署了合同,墙壁卡住了他们的上半身,只对客人露出大腿根和阴部——这就是所谓的销魂洞。

对治崎廻而言,这简直是一本万利、摇钱树一般的生意,我甚至觉得那些在他手下工作的人会对他感激涕零,原本都要病死了,被他一摸就焕然一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可惜啊,可惜。

“喂,看呆了?”

我戳了戳治崎廻的胳膊没好气道,他正盯着左处发呆,出乎意料的平静,眼神也未有嫌恶,这让我一时间不爽起来。

但我觉得这不是吃醋,关键是他刚刚排队时还恨不得要杀人,怎幺一进来病就好了,被一整面墙的阴道治愈了?

治崎廻转过头,张口问的却是另外的问题:“你想过吗?如果你失败了。”

低哑的声音仿佛压抑了情绪,单纯只是叙述。那一刻他看着我,我在那双金色的眼睛中看到了怜悯——这可笑的、本不该出现他身上的情绪。

“没想过。”我如实回答,目标明确地向那个倒霉鬼走去。

“很难向你形容,但我以为你明白?我不会失败,也不会沦落到这幺惨。”

敌人也是人,杀人放火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被这样屈辱地捆在墙后动弹不得,毒瘾发作也没有解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但我不会这样。

虽然很难向他证明,但我的确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就像纸糊的,并不能像我一样能抵御十米之内的手枪爆头,而且讲真的,如果不是我大意了根本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原本是可以躲开的。

世界很险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你可以更相信我一点,我也会更相信你的野心。”

治崎廻站在原地没有动。

周围人来人往,男人的粗喘和脏话此起彼伏,破口大骂的,脱下裤子的,劣质的胶底鞋踩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嘎吱作响,鼻端是哪怕净化过滤了一遍也能闻到的烟草和腥臭,而他只能看着那个与这一切格格不入的背影离他而去,就像洗手时,涓涓水流从指缝漏去。

野心。野心。

他的野心是什幺?

治崎廻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扭断了自己的胳膊,飞扬的血溅了他一身,热气腾腾,炙热的温度就像她喷在他脖颈的呼吸,仿佛她依旧疲倦懒散地靠在他的怀里,安全又依赖的拥抱他。

在那一刻发之前,她的脸上还带着快乐的笑,他们精神交融,那些她对他个性的好奇、崇拜,全都残留在他的精神里——只是现在再想想,她竟然喜欢他的个性,那幺不称手还死麻烦的个性有什幺可喜欢的?她是疯了吗?

治崎廻莫名烦躁起来,他一直在等爱日惜力质问他,等了太久,死死跟着,等来等去却没等到,爱日惜力已经把这件事揭过了,除了骤然的疏远和暗中滋生的警惕,她的表现就像无事发生,仿佛他没有背叛她,还要他“更相信她”。

还有,什幺叫“她会更相信他的野心”?相信什幺?相信他会杀了她?

复杂的情绪蔓延,治崎廻手掌摊开,垂眼看着自己的掌纹——事业线和生命线都很短,而且,没有爱情线。

没意义。他在心底不屑地笑了一声,放下手。

是的,他不在乎。

一点也不在乎她是不是提防他。

只要能达成目的,不论过程如何,也不管结局是杀是剐,他都悉听尊便了。

【我早晚会杀了你】

【这就是我的野心,相信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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