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得再想想。”
手指绕着腰间的系带转了转,南簪又小心擡眸,去瞧岑修的脸色。
青年抿着唇,眸色深沉:“你有没有,随我去京城的想法?”
虽说面色严肃,但实际上,岑修掌心早已沁出一层薄汗,心脏在胸腔之内跳的砰砰作响。
跟他去京城?
甚至都顾不上继续慢悠悠地打太极,南簪吓了一跳,连连朝着岑修摆手。
“我自知家世低微,从未想过因几日的露水情缘便央求道君将我带去京城。”
开玩笑,自己心里一直盼着这人早点回去,怎幺可能还跟着他一同离开。
“露水情缘?”
岑修的面色一瞬阴沉了下去,冷笑一声开口。
许是小姑娘抗拒的态度太过明显,第一次主动邀约的青年面上有些挂不住,又向前逼近几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原来在你心里,我们就只算露水情缘?”
不然呢?
南簪脑中飞速思索,最终还是明智地闭上了嘴保持沉默。
自从小姑娘主动投怀送抱的那一晚之后,在岑修心里,两人就算不是山盟海誓,至少也算是情投意合,哪怕有时候南簪对自己的态度并不算好,也只当是小姑娘闹脾气。
甚至已经构思好了在京中的宅子该添置什幺物件,结果现在,却又要告诉他面前的小姑娘对自己可能半分情意都没有。
“好,真不错。”
面前青年眼中神情不断变化,最后一甩袖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着自己说出话来,而后直接转身快步朝自己厢房的方向离开。
南簪眨眨眼,并未挽留。
“小姐,道君这是?”
方才见岑修恼了,阿秋不敢上前,眼瞧着人走了,才凑到自家小姐身边。
明明刚才在正厅看着还心情不错的样子,怎幺说了两句话就气成这样。
“没事。”
南簪眼神从岑修离开的方向离开:“我们回去吧,午后我想出府买些东西。”
阿秋本以为是生活终于回归正轨后,小姐想要买些衣袍裙钗胭脂水粉,或是弄些好吃的来庆祝。
却不料,南簪直接拐到了叶城里的丧葬铺子,买了好些元宝和黄纸。
南簪平素物欲不高,零零碎碎和南父南母给的钱财已经攒了不少,倒是也不缺钱。
直接要了做工最好的黄纸与元宝,一买就是几大包。
罕见的大顾客上门,丧葬铺子的老板心里高兴坏了,但又不好在顾客面前太过表现,只得询问:“小姐,您看,需不需要我叫人帮着把这些东西都擡回去?”
“不用,谢谢老板好心了。”
鼻尖萦绕着店里的香灰味,南簪觉得有些呛,朝着中年老板摆了摆手,便先一步出了铺子,等着随身的侍从付账。
刚踏出店门,小姑娘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等了一会儿,便瞧见阿秋带着几个小丫鬟正提着东西出来。
都是轻飘飘的纸制品,看着多,但实际上几个人分一分,提着也并不费力。
“小姐您这是?”
阿秋将元宝拎起,瞧了瞧,有些不解。
“都拿回我屋子里吧。”
南簪并不打算解释,只是接着,声音变得有些严肃:“记得,别和我阿父阿母说。”
今日出来的除了阿秋以外,剩下的几个丫鬟也是南簪身边最熟悉的,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后还是阿秋这个大丫鬟朝南簪笑道:“放心吧小姐,我们嘴严的很呢。”
反正纠缠不清的鬼都没了,她们小姐心善,烧些纸钱也不是多大的事。
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门房换岗,看门的侍从等着回去休息,和南簪行了礼,便脚步轻快地离开。
倒是方便了提着东西的几个人。
原本南簪还想着,要找个什幺理由将自己买的东西遮掩遮掩,却没料到正好赶上了好时候。
让阿秋她们将东西放到内室床底,南簪便不再管那堆东西,转而到窗边拿起久违的毛笔,作起画来。
这一画,便心神都沉浸了进去,等到活动活动发酸的颈子,才发现天色已经染上了墨黑。
南簪唤人将东西收拾好,按部就班洁了面,换了衣服,便上榻合上了眼,似是准备就寝。
这让一直担心自家小姐会晚上溜出去烧纸的阿秋松了口气,吹熄了烛台,便退出了房间。
谁料,她走了没一会儿,床榻上原本合着眼的小姑娘一下子张开了双眼,却也并不着急动作,只是凝视着床幔,视线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幺。
就这样一直等到外面除却偶尔几声虫鸣,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南簪才终于轻声动作,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掏出了藏在床下的黄纸元宝,手指拂过黄纸粗糙的表面,双眼有些发酸。
“为你们烧些东西,也算是谢过幼时的陪伴了。”
南簪披上件带着兜帽的斗篷,脚步极轻,经过正打着瞌睡的阿秋,又躲开几个夜巡的侍卫,闪身进了院子角落的一座假山。
那是她儿时发现的地方。
从外面看上去,是再为普通不过的一处假石山,但只要钻过那道狭小的缝隙,便能瞧见里面一处不小的空间,简直是别有洞天。
小时候,每当因为父母长久不回家而闹脾气,南簪就喜欢躲进来,偷偷哭够了,再钻出去出现在正焦急寻找自己的丫鬟婆子身前。
费了好大力气,才生起一丛火。
南簪掏出几个纸元宝,扔进火堆中,浆纸逐渐被火舌吞没,金黄的表皮被烧得萎缩,卷边焦黑。
元宝烧的正烈,小姑娘又拿着一小摞黄纸,看着火舌卷过,忍不住红着眼眶小声念叨:“忘了你们,是我不好…”
“不过等来生,要做好人,好好生活…”
“不要再…唔!”
黄纸洒了一地,话还没说完,南簪却直接被捂住唇向后倒在了男人的怀中。
火星子劈里啪啦,听不到连身后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南簪以为是白日里岑修气不过,夜里特意寻过来。
可是他们当时说的,也只是到驱邪之后,现在已经过了期限,她也并不想再同男人行事。
刚挣扎了几下,却只听到耳边被冰凉的口腔含住,舔舐着敏感的耳垂。
男人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从头顶传来:“你夫君还没死,用不着烧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