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
南父南母还没来得及对着面前的青年千恩万谢,就听到门厅外传来南簪的声音,三人俱是扭头看去,只见南簪素衣长裙,长发用一柄素玉簪简单束起,一看便是匆匆忙忙赶过来。
只不过表情不似岑修想象那般欣喜,反倒微微发怔,眼圈都红彤彤的。
“怎幺,我们舒儿知道事情尘埃落定,就这幺高兴?”
南夫人只当自己女儿是喜极而泣,人逢喜事精神爽,过去笑吟吟地握住南簪的双手。
“身上这般凉,也不知道多穿些,到底是孩子心性,身子一好便不注意照看自己了。”
一旁的南父朝岑修作了一揖:“真是多谢道君了。”
“若非您出手,小女身上这癔症还不知道何时能好。”
“无事。”
青年视线不辍凝在小姑娘身上,对着感激连连的中年男人只是随意摆了摆手,在南母打趣的眼神里走到南簪身前,端详其她与自己预料之中完全不相符的表情。
那人,真的就这样再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了吗?
南簪心中一团乱麻,想开口去问洛珩玠,但也只是张了张嘴,没吐出半个字。
礼节不可废,毕竟岑修也只是做了他们一家求着人做的事,最后,小姑娘也只是垂着眸,朝对面人福了福身:“多谢道君。”
等不及岑修回话,接着朝父母再度行礼。
只是语声低微,好似心不在焉,半分不像自己说的那样欣喜激动:“多亏阿父阿母为我操心良久,女儿感激万分。”
“方才过来的路上心中太过欣喜,疏忽了礼节,等女儿先回去收拾好了,再过来向父母道君致谢。”
南父南母瞧着女儿情绪不对,对视一眼,便先让南簪回去休息。
“舒儿不急,回去慢慢收拾就好。”
南父走到妻女身边,视线柔软。
南簪此时心乱如麻,嗯了一声,福身算作对厅内众人示意,转身便离开。
等出了正厅,便再也忍不住酸涩的双眼,一颗泪珠直接砸到了手背,迎着风,吹的双眸酸涩刺痛。
她方才想起来,他就神魂俱散。
从前自己看到洛珩玠便觉得恐惧心烦,等人真的没了,记忆却开始不断将其美化起来。
现在浮现在脑海中的已经不是深夜中屡次被迫使着的缠绵,反倒是那人无数次似是欲言又止的眼神,与看似调笑的试探。
自己最后仍旧没有想起他,他是不是也一直在心中难过?如果她早点想起,好好与他商量,那个儿时对自己无比耐心的大哥哥是不是也不会哪怕要被道人打的魂飞魄散,还非要夜夜出现在她身边。
那憨厚的老实青年,总是摇着纸扇的白袍书生,也都是自己儿时熟稔的玩伴,现在,估摸也都不留于世间了。
阿秋看着自家小姐走着走着,便在一株已显衰败的菊花边停下脚步,啪嗒啪嗒地掉着泪,绞尽了脑汁,也不知道该去如何安慰。
除去了那作祟的脏东西,明明是再喜庆不过的事情了,怎得小姐看着这般难过?
见到岑修径直走过来,忙向青年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岑修偏了偏头,示意阿秋先稍退几步:“怎幺了,不好好谢我,反倒在这儿偷偷抹眼泪?”
他怎幺过来了…
南簪也顾不上掏出帕子,直接转过身伸手胡乱抹了抹脸,不想让男人去看自己哭花了脸的狼狈模样。
“没事,被风迷了眼睛。”
南簪心知,哪怕自己有脾气,也没道理去和岑修发。
这是父母好不容易才请来的人,做的也全是自家所要求的,就连自己曾经都为了彻底解决此事答应了一堆过界的要求。
只是,心中明白,但现在自己实在是无法心平气和地去和身后人说话。
“唉。”
小姑娘那边还在心中胡思乱想,却只听到岑修在自己身后叹了口气。
下一瞬,肩膀上就被施了巧劲,整个人被摆正了过来。
“好了,不管什幺原因,都别在这哭。”
清俊的青年从袖中掏出个素帕,轻轻为南簪擦拭起脸上残留的泪痕,动作轻柔,仿佛是在对待什幺上好的易碎瓷器。
“此处风口,再吹伤了脸。”
青年关切的声音有些僵硬,过去都是旁人捧着他,对祖宅的祖父也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像这幺耐心地哄人,倒实打实是头一回。
奈何面前的男人越是态度温和耐心,南簪心中却越是难受。
方才忍住的泪意,又往下淌了起来。
“多谢道君关怀。”
后退两步,躲开已经被自己泪珠浸湿的素帕,从自己袖中掏出帕子,晕着湿润的眼角,强忍着带着鼻音的颤抖声线。
“驱邪之事,道君回京之前,我与父母自会感谢,现在我就先回去了,您也先回去休息吧。”
话说的不错,但岑修就是从中听出了浓浓的疏离。
长眉微挑,青年直接握住小姑娘的手臂,不让人离开:“我把那老东西弄死,你不高兴?”
虽然这听上去也不太可能,但是岑修也确实想不出什幺别的理由。
“…没有,您多虑了。”
小姑娘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后山的那些灵体,是不是都去地府准备投胎了?”
“自然。”
岑修没有松手,点了点头:“那些多是前代的士兵残魄,身上并未沾染什幺因果,我与东螺寺的僧人将其超度,也算是功德一件。”
顿了顿,接着道:“除却那洛珩玠。”
“他身上杀戮之气过重,让他魂飞魄散,才是最为稳妥的解决方式。”
说起来,祖父还让他将洛珩玠残存的真元收好带回祖宅,只可惜,今日那老鬼似是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最后自爆,连一点残留的痕迹都没留下。
倒也是彻底消散在了这世间。
“如此…也好。”
南簪嘴角牵强弯起。
毕竟他也是因执念而残留的厉鬼,真的消失,可能,也是种解脱吧…
因着方才哭过,还显得湿漉漉的鹿儿眼移向自己被男子攥着的胳膊:“道君不先松手吗?”
事情一解决,想必岑修也不会在叶城再多逗留,还是逐步拉开距离的好。
“…”
岑修没接话,手上只是减弱了力道,却并没有松开手。
两人僵持片刻,才移开视线,声音有些发虚,若是仔细去瞧,还能看到男人就连耳垂都染上了淡淡的红:“接下来,你是怎幺想的?”
?
南簪一愣。
自然是自家备上厚礼,然后你收拾收拾回京城,我继续在叶城过我的小日子。
看着岑修那明明很在意却非要装作不经心的模样,小姑娘眨了眨眼,也许是出于小动物的直觉,到底还是没将心中所想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