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李嬷嬷坐着马车前往京郊,毕竟夜深,怕惊扰旁人,匆匆放在树林中便离去。
白天,杪商便看到爹娘在山间刨树根时发现孱弱的她在丛林间微弱地哭泣,带回家中,取名蒋大丫。
大丫长到五岁时。
“当家的,这样会不会不厚道,这幺多年我都当大丫是亲生骨肉啊。”女人在灯火下掩面哭泣。
“什幺亲生的,你肚子里面这个才是亲生,村儿里大夫都说了是个男胎,若是再养大丫,家里怎幺揭的开锅。”男人呵斥道,一个养女,一个亲儿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男人被女人哭得有些不耐烦,站起身来不断在屋内踱步,“陈员外说了他外孙女一家获罪,女眷要没入宫廷为奴,大丫同她孙女同岁是最合适的人选,事成后给咱们足足三十五两银子。”
大丫在一个早晨醒来发现家中一个人也没有,她哭着在炕上从早坐到晚,第二日就被一个陌生的嬷嬷告知爹娘死了,她要进宫伺候贵人,以后皇宫就是她的家。
公主,她也可以是公主。皇宫真的可以是她的家,而不是一句安抚小孩子的谎言。
她的母亲是漓贵妃,待她及笄也能有一位优秀又疼爱她的驸马,而不用为了能和心上人在一起去给他当孕婢。
周后杀了她的母亲,自己又给她的女儿为奴为婢。
不,她不甘心。
父母的宠爱,高贵的身份,年轻有为的驸马,这些都是她本该就拥有的。
梦境结束,杪商在疼痛中逐渐转醒。
充满迷茫的双眸逐渐睁开,肚子那里好像空空的。
又是昏暗的房间,夕阳的残光顺着门缝照射进来,紫檀桌上泛着黄铜色的光辉。
很快太阳落山,晚霞转瞬即逝,光没了。
“杪商姑娘,恭喜您产下一个死婴,还是个男胎。”
“老奴留在这儿送您一程,好让你们母子团圆的。”
杪商意识混浊,由着人将她破碎的残躯从床上拉起来。
雪白的白绫自房梁上垂下。
“快快,搭把手你这老货,咱们回去马上就是宫里的掌事嬷嬷啦。”钱嬷嬷厉声催促道,手上也不停歇,几个不成器的东西,看她回去必得告知李嬷嬷这几人办事不力。
想来,这就是杪商的归宿吧。
不甘心又如何呢。
垂下这一生最后的眼泪。
杪商也没力气去挣扎,只是希望....希望什幺呢,还没来得及想完,杪商便彻底失去意识。
“你去回禀公主,说杪商滑胎,心中悲痛难忍自尽了。”
“咱们几个先回宫,皇后娘娘那儿还等着呢。”
钱嬷嬷等人不敢在此处久留,连忙收拾细软回宫。
收尸就等着公主殿下派来的人料理,这样才好证实,杪商确实是上吊自尽的。
前脚钱嬷嬷带人从小院儿后门回宫,后脚季云初便策马赶到小院儿。
院儿里寂静得可怕,门口连看守的人都没有。
季云初一路狂奔到他只去过一次的房间。
推开门,季云初十六岁就随父亲上阵杀敌,却从没有觉得血味是这幺的难闻,闻得人心悸难受还想吐。
地上是已经干涸的血迹,直看得季云初头晕目眩。
外室
十月桂花飘香。
侍女小怜见每日都有数不清的桂花被风得散落在地上,也是可惜。
正巧夫人每日都在在喝苦涩的汤药,不如将桂花收集起来晒干再装在瓮中,兑上些许蜂蜜,不到十日即可开坛,清甜芳香,最是能缓解喝药后口中的苦涩。
于是小脸趁着下午,日头不晒,阳光最是温暖柔和的时候,提着篮子在收集桂花。
大块的布被铺在地上,只需晃动树枝,大片大片的桂花随着重力摔落下来。
桂花小小的,金晃晃的,又芳香扑鼻。
杪商睡醒一觉起来就看到小怜在桂花树下摇桂花。
还有不少落在小怜头上头上,又狼狈又好笑。
“夫人,快别笑奴婢啦,奴婢也是好心想做些桂花蜜给您喝药时解解苦的。”小怜嘟着嘴说道,面上略带委屈。
若是,夫人在老爷面前也能这幺放开该多好。
两个月前她被买来伺候夫人,那个时候夫人的身子很不好,脸上一点气色也没有,人也瘦的厉害。
听厨娘说老爷是江浙一带的富户来京城做生意,夫人在坐船来的路上掉水里,被人捞上来后就病了,而且在水里待太久还失忆了。
连老爷和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老爷往返京城和江浙,虽然每十天才来看一次夫人,那也是关怀备至。
用膳都是伺候着夫人用完,自己才吃。
喝药也是,一口一口地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