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书阁上下有几十位弟子,乃镇干宫内最大的机构。
还未靠近便听见阁中弟子的谈笑声。
“今日风寒,听说他们要在尊者门外站上一整天。”说的正是那些在德旺门前待命的弟子。
“站上一天,脚都要废了。”说话的人带着笑意。
“这等差事,当然得由他们来做……”
真珠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班博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先一步进了经书阁,轻咳了两声,笔直地站在门口。
说笑的人收了声,挑衅地盯着班博,弄得他周身不自在。
经书阁里摆了四排桌椅,还有一排排直通天花板的高大书架。一半的座位上坐了人,正在抄录文书。他认得说笑的两人皆为世家出身。两人提及的“他们”大概指的是那些并非出生世家的弟子。在场的弟子多数是非世家子弟,这两人却没有半分顾忌地评头论足。
真珠走进门,众人都垂下了头。只有那两人肆无忌惮地盯着真珠,只在她走过两人面前时,才不过象征性地点了一下头。
班博第一次见到镇干宫的弟子对神使如此不庄重。
穿过书架,有几间单独隔开的书舍。他跟着真珠走进其中一间。房间很宽敞,布置了几组案台,放了十几把包了软垫的椅子,还有两张供人休息的卧榻。屋里两面都有窗,窗外有一片细竹林,宁静又明亮。
“哎。”真珠坐了下来,望着窗外,突然叹了口气,“立秋之后,果然冷了。”
“是啊。”班博附和道。
真珠又说:“也不知他们穿得够不够暖。还要捧着那幺重经卷,着实辛苦。”
“是……不过师父也没发话。”
“师父抱恙操劳,弟子们平添麻烦。”真珠皱着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像真的在为那些弟子抱不平。
“或者……让外面的那些弟子轮班?”他转念一想,即便真珠是神使,既然关切弟子也不过一句话的事。于是他脱口而出,“神使大人说一句便是。”
真珠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他看不见她的脸,两人安静地这幺待着,直到奉茶的弟子送来了热茶。
奉茶的弟子放下茶盘,“入玉行者昨天特别嘱咐过,红签的那些务必仔细回复,其余文书也请好好对待。他还说,希望神使大人今日之内可以完成。”说完便退了出去。
贺文高高地垒成三摞,足有上百件。
班博刚想说他愿意助一臂之力,却被真珠拉着,按在座位上,“玉师兄的嘱咐你听清楚了?”
“清楚了。”
真珠拿出自己的印鉴,放在桌上,“那就交给你了。”
“那你呢?”
真珠闩了门,躺倒在卧榻上,“我累了。”说完侧起身,朝着墙面。
班博无可奈何地拿起一份标着红签的贺书。
擡头写了很长,吉祥染坊的吴老板携了长长的一串名字。贺文更是无趣,通篇都是陈词滥调。他也回了一些客套的问候。
仔细回复可真是个难题。回得太短显得敷衍,贺文措辞反复无物,也不知道写些什幺是好。
好不容易回完一封,他翻了翻那些标了红签的贺文,皆是又臭又长,空洞乏味。
他想起了师父和入玉那一搭一唱生硬的戏码,显然不过是为了送走真珠,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这反到让他好奇,还有什幺比起在蒲苇镇开辟水道更听不得的事。
真珠好像真的睡着了,他试探性地喊了两声,她还是一动不动。口袋里的纸条揣了半天,一直没有机会查看。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傍晚茶室见”。
茶室平日里供尊者们与信徒饮茶论道,是个公开地方。亦惠一脸神秘的样子,却约了个这幺敞亮的地方。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将纸条浸在墨水中,然后撕得粉碎。班瑞极少约他见面,想来有些要事。
他又拿起一份贺文,这幺多文书恐怕忙到天黑也回不完。他可得想想如何在傍晚前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