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潞漫无目的地走在人群中,那些华光如水般流过,却不入眼。
她的眼中一片空茫,没有愤怒,也没有仇恨。
苍潞知道卫衍没有走远,一直缀在她身后。而且她还戴着他的耳环,还能跑去哪呢?
失去了力量的人,她的愤怒还会被看在眼里吗?
无谓的挣扎罢了。
苍潞知道自己目前的情绪很不对劲,也许是反噬期的虚弱带来的。
但她只是想走一走,看一看,在热闹的人群中,让那些欢声笑语暂时顶替一下她脑海中躁郁的嗡鸣。
“轰!”
也许是前面的大型灯影幻阵出了状况,可怖的爆裂声响起,人群慌乱地外逃。
苍潞觉得今天的出门,真是个错误。
虽然没了灵力,但她的身法还在,还能勉强不被冲撞地退往人群外围。
但不知谁大力地推搡了她一下,眼见就要跌倒了,她踉跄着摔入了一个炙热的怀中,被霸道地搂紧了,鼻息间浮动着南界珍贵香料丹茷的味道。
卫衍到底还是忍不住把她重新箍在了身边。
苍潞连眼都懒得擡了,任由他抱着跃至了无人的高楼顶。
此处静谧,只有银白清冷的月色照耀。
她贴在他起伏的胸膛上,发泄似得扯散了他腕间的绸带,揉得皱皱巴巴。
“潞潞,有被撞疼吗?”
卫衍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愧疚得不知所措,他就该护得近一些,不让她一人走远的。
“我没事。”
苍潞低声呢喃。她只是痛恨这般无力的自己。
发顶被卫衍轻吻了一下,好像被人柔柔地抚了抚,苍潞的心微微一动。
“你不用这样…”
她又不是什幺脆弱的瓷娃娃,只是一时不适应反噬期的虚弱,才会这般低落罢了。
忽然,她的神魂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动了一下。
一刹那,她的心无一念,只有一片澄然,无去无来,不生不灭,再无纷扰,知见尽消融。
【姐姐,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受命定之人影响的反应吗?我明明连自己都要消失了。】
她这般想着。
卫衍,她的命定之人,找到了。
苍潞失去了意识。
昏睡中,苍潞又梦见了和姐姐凛苍澂的对话。
“姐姐,什幺是命定之人?”
“遇见了,自会知晓。”
“我会被他/她控制吗?”
“不,他会彻底为你所用。”
“他是我的血奴吗?”
“是你的猎物。”
她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但能感觉出,这垫子绝不是床榻主人常用的,甚至可能是新铺上去的。很好,她不喜欢用别人的寝具。
屋内只有她一人。
寂静,昏暗,门户紧闭,家具墙壁寝具都是玄色的,沉郁而华贵。
只有几盏南珠灯在角落幽幽地亮着。
这是他们南界爱用的屋内风格,也是她梦魇的来源。
“卫衍,滚出来!”
苍潞的怒点被触及,脾气当即变得恶劣。他怎能把她放到这样光线幽暗的屋里。
卫衍一直赎罪般靠在门外等她醒来,如果他守在床头,可能她又要生气了。
噢,现在也在生气。
“潞潞,我在。”
卫衍听到呼唤后,下一息就出现在她的身边,正想开口问她有没有不适的地方,却苍潞被掐住了下巴,她漂亮的眼眸里此刻只有他一人,专注而认真。
“你昨晚受伤了吗?”
真是意料之外的问题,潞潞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关心他吗?
卫衍开心了,立马孔雀开屏似的拉下了上半身的衣袍转过去,给苍潞展示他背上的伤口。
“我昨日才从九幽墟回来,里面的妖兽都达到妖皇级了,这伤口虽然看着可怕,但不怎幺痛……“
那精悍健美的背上,有一道臂长的狰狞伤口,原本是深可见骨的,但估计在她睡了的这段时间里,就痊愈得差不多了。
“我昏睡了多久?”
“四个时辰,如今天刚亮。”
所以,昨日她在药峰碰见卫衍,是因为他要去处理伤口,也不知处理完没有就把她带下山游玩了。
估计是昨晚他冲过来护着她的时候,伤口崩开了,才会渗出血腥味,彻底触发了她的诅咒,让她神魂震颤地昏了过去。
但无论如何,她终于找到了她的命定之人,不用再徒劳地试探了。
苍潞昏睡了一觉,已经没了此前的低落情绪,她重新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这就是姐姐说的猎物啊?真有意思。
但无论如何,卫衍这辈子都只能呆在她身边了。
他将会是她的爱人,救赎,也是她的仇人,牢笼。
苍潞伸手,在那背上轻轻摩挲着,感受到掌心下的蓬勃肌肉变得放松时,尖甲深深插入了那几乎痊愈的伤口,伤口重新崩裂,鲜血涌出。
“唔…”
卫衍一颤,也说不清是伤口更痛,还是因为苍潞不留情的下手更痛?
她是在惩罚他昨晚的行为吗?
卫衍有些垂头丧气了,却还是偷偷转过去想看苍潞的反应,她有没有气得直落泪?
这一看,卫衍却可耻地起了反应。
苍潞…在舔他的血,准确来说,是从他伤口上沾来的血。
“潞潞?”
卫衍瞪大了那双炽红色的眸,眼瞳轻颤,惊喜交加。
苍潞是在最后确认,果然是他。而且在她状态好一点的时候直接吞食命定之人的血,让她得到了比喝奚祯这第一个交融者的血还要极致的快乐。
苍潞眼眸半阖,伸出柔软的舌尖,缓慢又专注地舔干净了手上的血,脸上晕浮着绯色的红云。
不止是甜…它就像是一滴价值万金的湛珀酒,如同血色琥珀融化在她的舌尖上,醇润柔和得仿佛穿越了千万年的时光,才来到她的唇间。
她居然在卫衍的血中尝出了所谓宿命的感觉。
她好像等待他许久了,空荡缥缈的神魂好像一下有了重量,往下坠落,直至跌入他的怀中,才能得到安稳。
“卫衍…”
苍潞轻喘着,唤着他,在卫衍不敢置信的狂喜目光中,捧着他的脸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