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卞昭用身体护住了,卞昭在毯子上抱着温季佐滚了一圈,拔剑抽身,“当当当”三声后,三枚淬了毒的袖箭落在卞昭身旁。她的眉头紧皱起来,又接连挡住飞来的两枚奇特的暗器,温季佐的护卫也从房顶落下来,卞昭示意周围的侍卫保护好小皇子,自己像只燕子朝着黑夜追去,墨色长袍融进漆黑的夜里,束起来的马尾飒爽利落,寒光划破了喧闹的夜色。
不远处传来打斗声,内力相撞时嗡的一声,震得温季佐耳朵疼。他身旁站着八个顶尖的高手,把温季佐保护得好好的,对方似乎并不恋战,跟着卞昭飞了出去——这群人的目标并不是温季佐。
少年坐在桌前,看着远去那个身影出神:他一直把卞昭看做是可以保护他的姐姐,却忘记了在不知不觉间卞昭已成为了数一数二的高手。也是,生死门哪里养闲人呢?
月色笼罩着卞昭的脸庞,她的眉宇凌冽,身形敏捷,是另一种温季佐不曾了解的模样。她原本习的是至刚至硬的功夫,旁人如果因为卞昭看起来弱不禁风而轻敌,大半是要吃亏;而之前婆子教卞昭那些柔软的力道也被她用了起来,浑身筋骨,要硬便硬如钢铁,要软便软如丝。
也算是歪打正着,温季佐望着窗外,叹了口气。
只是他出神的片刻,在夜色隐藏下冲进来四个死士,温季佐还未反应过来时身旁的护卫已经带着他飞到窗外安全处了,内力相撞时似乎激起了一圈一圈漾开的风,吹起卞昭的黑发。卞昭从纠缠里抽身,手起刀落,空气里有着淡淡的血气,她身旁一圈黑衣人已经尽数倒在了地上。
两声“砰砰”后,两个黑衣死士被身旁的护卫踹到了空中,卞昭从半空踩着死士的脑袋过来,长剑出鞘,温季佐被护卫带着站到屋檐上,夜里的身影飒爽果决,剩下两人连闷哼都来不及,都被卞昭点住了穴位抓回来。
这不过才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卞昭回来,将两个黑衣人丢在了地上,咚一声落在地上,她的长剑已收了回去,身上还久久地残留着冬夜的寒意。
“全是死士,只抓了两个活口回来。”卞昭收剑,凑近了还能嗅到她身上淡淡一点血腥气,和寒意糅杂,连带着眉眼都没松懈下来。她将温季佐从屋檐上带着落进屋内,又仔细将落在地上的暗器收起来,回过头望着温季佐:“这里危险,交给我来处理吧,殿下还是先回去。”
“我还没见过你审人,想看看。”温季佐就坐在她面前,还想上手去戳戳这俩人,被身旁的侍卫拦住了。
“那去小红楼吧。”卞昭也无奈,侍卫四个人看着一个,大半夜去了小红楼。
竹四梅三都在,小九也在,沈晔被阿逸多拖着过来了,一群人围在议事堂里,竹四看着卞昭束发黑衣,啧啧两声:“嚯,六儿帅啊,出门一圈得有不少姑娘动心吧。有人给你扔桃子李子木瓜没啊?”
小九也过来,戳了戳她面皮:“六哥这人皮不错,我以后也要一个。”
梅三看着嘴上没把门的两个人,叹了口气,心想这哪儿是人皮面具啊,没看见小皇子脸都黑了幺。
卞昭把那几枚暗器给众人看,打断了这两个嘴上没溜的,又回忆了一下当时交手那人的招数,微微皱起眉。
这东西长得像个万字,偏偏还带了利爪,爪上的毒药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看起来像是佛家的东西啊。”温季佐凑过来端详了一番,总觉得又有什幺不同。
“佛家的是卍字,是吉祥万德之所集,而这个应该是部落的一种符咒。”卞昭摇了摇头,在温季佐手背上画了那个符号。她的手指有薄薄的茧子,落在温季佐手背上引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小皇子望了她一眼,顺势握住了卞昭的手指:“我知道了,然后呢?”
沈晔咳了一声,卞昭知趣地抽开了手,阿逸多倒是先行开口:“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袖箭是西海安云寺方圆和尚的东西。”
少年皱了皱眉,这关系的确乱得很,和尚来掺一脚做什幺。
“和尚?”梅三也不理解,“应该不是什幺淫僧吧?”
阿逸多摇摇头:“安云寺也只有听起来像个正统寺庙,实际上可是无恶不作。”
温季佐不了解江湖事,卞昭却不可能不了解。方圆和尚得意的工夫,一般会武艺的行家都不怎幺推崇佩服,甚至在武试场中也用不着:这人最擅长的是纵跳和放暗器。方圆和尚身体魁梧奇伟,看似笨拙,像是个不倒翁。无论是谁,看到他这高大的身材,都会觉得这人必然笨滞不堪,但正是这样的身躯跃起来,比猢狲还更加轻捷。
方圆和尚收了不少弟子,派来刺杀温季佐的这群人暗器学了有七八成,但是内劲不足,被卞昭拿剑鞘追着打
众人往往以为这样的出家人慈悲为怀,偏偏他从根儿里就是个坏种,心眼芝麻大点,睚眦必报,时常用暗器伤人。
但是他出现在这里,还是让人觉得惊奇。
“这东西是上一辈的恩怨了。”沈晔捏起这个反万字暗器,微微一用力,爪子就扣了起来,似乎要牢牢抓住什幺东西。他擡头看了一眼温季佐:“有人要用这个东西害您,怕不只是利益相关那幺简单了。”
温季佐脸色也变了,沈晔把东西捏成了一团废铁,扔到了地上,淡淡开口:“梅三,竹四,准备启程去西海。昭六,明日把晦庵先生请过来。”
众人称是,又各自散去。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自己的飞鱼披风解下来,披到卞昭身上,自己揣着暖炉向前走,眼里微微带了些笑意:“外面冷。”
卞昭一愣,温季佐又替她把披风系紧,少年比卞昭高了不少,俯下身时还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见她还在发愣,小皇子一挑眉:“走吧,回去。”
直到回到宫中,温季佐坐在书桌前,还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卞昭看他一直在出神,忍不住喊了一句:“殿下?”
“没事,这件事只是感觉很奇怪。”温季佐撑着头望向卞昭,发丝垂落下来了几绺,柔和了他的视线。
卞昭望向他时险些被他脸色吓到:温季佐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额头簌簌地落下汗水。
“是不是刚刚回来路上受冷了?我去叫大夫。”卞昭伸手替温季佐把脉,眼里有一丝疑惑:不应该啊,温季佐的脉象并不虚浮,硬要说也只是一点寒气入体。
温季佐摇了摇头,示意不要紧——阿逸多的药偶尔会有这种效果。卞昭还是放心不下,他摆摆手:“陪我去后山温泉池泡一泡就好。”
他这句话说得让卞昭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温季佐脸上这个颜色还是画上去的不成?想归这幺想,她说是不敢这样说的。
“我去叫大夫过来。”卞昭要起身,硬生生被温季佐拽住了衣角,他的呼吸急促了些,汗如雨下,眼里也带了一点雾气:“昭姐姐,阿逸多先生也病着呢。”
卞昭无奈收手,温季佐又靠过来,还是簌簌地淌汗,面色惨白,她拗不过小皇子,扶着他去了后山。
远处沈晔站在屋顶上,穿了件银鼠袍子,他身旁站了个高大的男人,正看热闹不嫌事大似得望着远处,又看了眼脸比锅底黑的沈晔,揶揄他:“奶妈,小皇子貌似和昭六关系不错哦。”
沈晔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凉丝丝开口:“你要是想起来了就回去做你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