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是东县人?”简沐从严文处得知,陈晖小时候是生活在夏海邻市下的一个小县城的,所以他故意用东县的方言和他聊天。
咋听到乡音,陈晖很意外,点了点头道:“直到十二岁才跟随阿爸到的夏海。”
简沐说,“炸弹和枪都是你自己做的吧?”
陈晖谨慎地点了点头。
简沐赞道:“很厉害啊!尤其是做炸弹,可不是人人会。”
陈晖有点得意,“我阿爸以前是在化工场做燃料工的,我小时候跟在他身边看,自己会操弄。”
慕骄阳也加入进来,“我了解过,你的拆迁公司一直以来都是用的自制炸弹来拆楼,省时省力,还省了外购的成本费,你挺有想法。”
陈晖哼一声,“雕虫小技。”
简沐说,“看你童年挺充实,虽然没有妈妈,但你也学到不少啊。起码足以自己谋生了。不简单。”
简沐快速浏览严文发给他的一切关于陈晖的资料。
陈晖顿了顿,有点自得起来,“我可是20岁就自己创建晖日公司了,那时候香车小姐,哪有没有!比那些上过大学的强多了!”
简沐直接他的话应了下去,“大学出来,混不下去的比比皆是。”
三人就工作的事聊了下去,简沐给严文发微信:【查他的晖日公司,哪里来的创业本金。】
慕骄阳和简沐很会给他挖坑,聊的都是他最辉煌的时刻,避而不谈生意走下坡路,他被限制高消费,欠工人钱,房产被没收的事。
只有当他放松,当他自鸣得意,才会说出更多的信息。而简沐他们就是要过滤他的信息,从中找到有效信息。
陈晖只是一个会玩炸药,只懂粗暴拆迁的混混,他没读过多少书,虽然开了公司,但他不思进取,烂赌,且只会用恐吓等手段逼走拆迁户,然后自己接拆迁生意,以及部分分销给他的建筑生意。但经过早一段时间,国家的打黑,他过时的经营方式,以及带黑性质的背景,使得他的路越来越难走,还因一些工地纠纷故意伤人坐过四个月牢房,导致后来他的公司面临倒闭,他的日子已经过不下去。
对于这些,肖甜静一组人早已查清楚,当时,简沐就提出了一个犯罪心理地图,要求把陈晖参与施工的所有场地都找出来,直觉告诉他,甜意大哥就在其中。要寻找有特殊意义的、地理上处于山林里的、人烟稀少的偏僻地、以及还曾有过大型动工项目的地方,或者是他生活过有特殊意义的地方。但由于严文找到的关于陈晖的施工地——仅是在山里的项目就有二三十个,其中包括了林场的建立,种桉树造纸公司的在山中的简易住所工程等等,项目过于繁多,严文还在筛选。
此刻,简沐和慕骄阳引导他,尽量往时间的前端走,回到他刚发迹那段时期的事。他也侃侃而谈,一改开始时的沉默。
简沐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发迹地肯定大有文章。
很快,严文把一个重磅信息发了过来。
【陈晖十二岁时,和父居住在夏海下面村镇,那一处在大山里,在他十八岁那年发现有温泉,要征地开发温泉度假区,他家得了许多拆迁费;当时他家是最难啃下的骨头,他们坚决不搬走,非常地痞,闹事到底,并要求对方除非让他参与度假区建筑工程,否则他们不搬。因为陈晖得了在当时来说是一笔巨款,且组建了建筑队,有了自己的公司,度假区三期工程也由他负责,油水捞不少。当年那里留有施工时住宅,等于是林间的土屋,虽然后来完工后一直废弃,但也没有拆除,不排除还建有地牢等设施。】
简沐精神为之一振!所有的心理侧写都对上了!第一桶金的获得,公司的建立,那座山里有太多属于他的回忆和生活痕迹。
简沐看向慕骄阳,眼里是期待的、喜悦的光。
慕骄阳微微地点一点头,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道:“你为什幺躲到这里来?我看你回到和爸爸生活过的地方不挺好?毕竟你从十二岁起就在那里了。你们的老屋等于就在那里。”
陈晖一顿,然后许久不再说话。
那里要建温泉度假区,他的老屋的确已经夷为平地。但他因此得了钱,得了工作还能不断刮油水,他甚至将老屋改成了建筑工地用的土屋,后来变成了杂物屋一只没有拆除。那栋三栋楼的平房很好用,甚至还能住度假区员工,因此一直保留。而他也曾想过躲回那里,可是……他留了个心眼,怕最终被人找到那里,所以宁愿反其道而行,躲进更偏远的大山里去。却最终还是被他们抓住……
陈晖沉声说,“那里虽然便于藏匿,也在大山里,方便我出入找吃的以及隐蔽,但我担心会有人找出我曾在那里生活过的档案,而怀疑到那里去。”
“你很聪明,也很谨慎。”简沐说,“所以,我的妻子被你收在了那里。你心理上认为安全的地方。将他们埋葬在那里,即使你死了也有人陪你。你的想法就是这样。”
陈晖很吃惊,他张大了嘴什幺也没说。
简沐马上冲下了车,跑进一辆越野车里,把小警员赶开,自己一路飙车狂奔。
为了以防万一,慕骄阳依旧留在车上,在必要时继续审讯陈晖。
但从陈晖的镇静、激动到最后的面如死灰,慕骄阳优雅地挑起二郎腿,笑道:“看来我小表弟找到了地方!”
陈晖忽然激动起来,叫嚣道:“没用的!找到也没用了,四天了,没有任何水源,他们早死透了!”
慕骄阳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好看的唇扉开启,一张一合,慢慢讲道:“你最好祈祷他们还活着。那等待你的只是一发子弹,”顿了顿,他换了一边腿,冷冷道:“否则,执行枪刑时,对付穷凶极恶、罪大恶极的罪犯,我们有的是打十几枪都还死不去的方法。”
“你想要试试?”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慕骄阳看着他淡淡道:“律师在救护车上就去了。他为农民工讨薪,辛苦奔走,最后只落得这幺个下场。所以,属于你的那一颗子弹,你也逃不掉。”说完,他对着陈晖的头比了个打枪的手势。
陈晖抱着头哭喊,“疯子,疯子!”
可是谁也没有管他,继续让他和慕教授待一处。
论精神控制和折磨,没有人能胜得过他!
最后,陈晖倒在地上,抱着他脚喊,“我告诉你你们地方,就是在我以前的家。那个女人,他们就在那里!真的,是真的!”
慕骄阳踢开他,拍了拍裤脚,淡淡道:“你现在才想起要说,太迟了!”
***
简沐和甜静、还有陈明明等重案组的组员们,带着狼狗,找到了地牢的入口。
当铁锁链被打开,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没有再向前。
那里很昏暗,几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简沐很难想象这四天以来,她是怎幺熬过来了。她对于黑暗的地方非常恐惧,因为她曾被囚禁过。
肖甜静内心焦急,甚至不敢面对,就怕妹妹已经不在了,他们来晚了……
简沐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
歪歪斜斜的小道,从杂物屋一楼一件不起眼的杂物间里通下去。这里还有一个地牢。
简沐摸到了一道门。
这道门的锁要从外面才能开。简沐一拨,锁就开了。那道铁门开启,发出“吱”一声。
已经是深夜十点时分了。一天又将过去。
简沐提着照明走了下去,轻声道,“小意,我来接你回去了。”
他声音很轻,就怕惊怕了他。
他沿着有光的地方走下去,又遇到了门。他用枪把锁打烂,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看到,她依偎进简林深的怀里,样子很安详,似是睡着了。
肖甜静和陈明明也跟了进来,在看到俩人时不禁惊呼出声,简林深的头发全白了,一头银霜笼在淡淡月色之下。
他俩没有任何回应。
简沐的手止不住地发抖,景蓝马上跟了过去,他是心理医生,作为医生的的基础专业他都学过。
景蓝在两人脉搏上探了探,终于是呼出一口气,说,“快来救人。把眼罩给他们戴上。”
但当他们要将两人分开时,竟是十分的艰难。
简林深紧紧抱着她,给她他仅剩的温暖,他拥抱的双手箍得很紧,同时也是一个保护的姿势,害怕她受到半点侵害。而她亦死死环住他的腰身,脸埋在他胸怀里,她拥抱他的那种力量是如此巨大。没有身处黑暗与孤单的人,永远无法体会那种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可怕感觉,世界末日不可怕,只剩一个人的世界末日才可怕!
简沐眼睛全红了,握起她一只手,说,“姐姐,我来带你回家。姐姐,木深来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陷入深度昏迷的人手动了动,简沐托着她,把她接了过来,抱起。
她的身体如此冰凉……
肖甜静把准备好的两张厚毯子裹到了妹妹和简林深身上。
没多久,急救车也到了,在车上对俩人进行了急救和输液。
简沐跟在急救车上,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哥哥的两只手腕上几十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景蓝说,“是你大哥用自己的血给她喝。不然,她等不到你来了。木深,你要振作一点。”
目前,他俩都没有渡过危险期,失温也是很严重的问题,足以令人致死。
急救检查时,医护人员说,“这位警员的伤更严重,他存在胃出血、失温,缺水,过度失血,伤口感染等情况,不太乐观……”
简沐握着哥哥的手,泪水滴到了哥哥的手背上。
简沐说,“大哥,你一定要醒过来。我只有你一个哥哥。”
他们兄弟俩,从一出生,就不受父母的欢迎,从小有如孤魂野鬼,明明只有他们兄弟俩人,但其实一开始,他们也并不亲厚。
简沐说,“大哥,以后我会做个好弟弟,不再和你作对,也不会再惹你生气。我和意,都爱着你。”
他一手握起肖甜意的手,一手握起大哥的手,三人的手合在了一起,“你和意都要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