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楷这一觉睡得并不舒坦。
梦里他坐在考场上，面前摊开的试卷上都是全然陌生的题目，让人无从下手。他茫然擡头四处张望，却见考场周围的其他人都在低头奋笔疾书，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微笑。
画面陡然一转，老谈对他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散落在邢楷眼前的试卷上用红笔标着硕大的惨淡分数，而林子颉看向他，一向温和秀致的脸庞出现失望神色：“邢楷，我高估你了。”
她说完，将书包上破旧的企鹅挂件扯下来丢在地上，转身向邢楷触碰不到的更高处走去。
邢楷试图上前阻拦，却像被泥泞河床的水草缠住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想要大声叫喊，声带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邢楷急得挣脱开缠裹住他的那些障碍，奋力向前冲去，结果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邢楷猛地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散落一地的试卷和草稿纸，脸颊接触到的是来自地板的冷硬触感。
他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膝盖还隐隐作痛，梦境中溺水般的绝望渐渐消散，邢楷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窗外天光依旧晦暗，整座城市都处于睡梦之中，他看向床头的闹钟，凌晨四点一刻。
昨晚林子颉的那条回复在QQ的置顶一栏，邢楷怔怔看了许久。
回笼觉是不可能再睡了，他钻进浴室草草冲了个澡，重新回到卧室后犹豫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了包烟出来。
在曾经最叛逆的时候，他学会了抽烟，但又怕抽多了牙黄口臭，只托人买了那种爆珠烟。他最喜欢的是一种奶油味道的，总有人嫌弃抽爆珠的男生很娘，邢楷不爱吃甜食，却上瘾般地喜欢上了这种甜香里带着刺激的感觉。
自从上高中后他就很少再抽烟，此时点烟的时候动作生疏，差点烫到手指。烟草被星点火焰点燃，邢楷将烟嘴咬在齿间，深吸一口，烟味平平无奇，而当捏开爆珠那一瞬间，扑鼻而来的奶油味和薄荷味，混杂在尼古丁的毒素里，充分麻痹人的神经。
于他而言，林子颉也是这样。
那一瞬间给邢楷带来的感觉太过冲击，以至于直到现在他都能回味起最初的心动。最开始他的告白中也许有几分玩笑和试探，但林子颉轻而易举将他的那些小心思一一化解，用最真诚和直白的方式戳破他若无其事的假象。不止一个人旁敲侧击说他这阵子改变过大，邢楷也怀疑过自己为何对林子颉如此上心，但如果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遵从自己的本性。
那一点点的甜，就足够让他坚持很久很久。
这烟抽到后面奶味逐渐消散，只留下淡淡的薄荷清香，邢楷捻灭了烟头，从阳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把椅子拖到书桌前，只开了盏台灯，桌面被他胡乱摆放的书本占满，他艰难地抽出前晚没做完的那份试题，定了定神又埋头写起来。
他害怕梦中那些场景会一一照进现实，而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邢楷只能选择再拼一把。
只有这样，也许可能大概，他能够离他的月亮近一点、再近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