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的太阳高高的向下撒着炙热的光,漫山遍野的叶子上冒着翠绿色嫩芽,姜贞腰间别着一个竹篓,一身碎花长袖屈身在隐匿她半个身子的丛中,她头上带着一副顶大的吊帘布帽,帽沿垂下来的软布盖住她凝脂的后脖和半张玉膏脸,一双手忙不停蹄的采摘着矮枝上的嫩芽,偶尔她直起腰身用手背拭去脸颊上的汗,歇息片刻后又继续着同样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她低着脑袋,远远的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循着声音擡头望过去,一个穿着灰布衣服的男人跨过横生在小路上的枝丫踉踉跄跄的朝这边奔来,一面招手一面喊着,“小贞,小贞!!”
她眯着眼疑惑的望着来人,等他到面前站定,才开口,“二叔,您怎幺这样急的找我?”
被她称作二叔的男人此时正累的弓着身子喘气,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的,脸上却是一副欢欢喜喜的表情,他说:“小贞,你听我讲……你,你家来了贵客,你……你…你娘正催着你赶紧回去哩。”
姜贞这下心里的疑惑更甚了,问道,“是什幺客人?”
“不知道哩,开着老大的一辆四个轮子的轿车,上面还有四个穿在一起的铁环。”
他一下突然想起了什幺似的,竖起黝黑的手指,惊喜的说,“噢!!我记起来了,好像是叫什幺奔也!”
姜贞听完苦笑不得,什幺奔也,那分明是叫奔驰,她不点明,只抿唇捂着嘴偷笑。可笑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记忆里她家可从未出过这样富足的亲戚,而那些商业贵胄也绝跟他们这样平凡普通的乡下人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的关系。虽然心底这样思虑着,但姜贞也还是听着二叔的话,收拾了工具跟着一块儿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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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路崎岖,不算好走,两个人顶着烈日许久才下山。
姜贞家在村里算不得好,青砖搭的一座普通小瓦房,门前被竹篱圈成小小的院落,种着瓜果蔬菜。也确实和二叔说的一样,家门口不宽敞的泥道上停了一辆黑色轿车,上面泛着光干净的没有一丝灰尘。篱笆外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二叔领着姜贞昂首阔步的穿过人群,他心情好的异常,于他而言,这是值得夸耀的面子。
进屋后姜贞取下帽子,头顶的发丝乱蓬蓬的搭着,她擡手抚去额头上被汗浸湿的碎发,放好干活的工具跟着二叔一起进到偏房。
姜贞注意到偏房里坐着另外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岁的妇人,她没见过。
“大嫂,小贞回来了。”二叔说。
这边,姜贞娘在看到姜贞的那一秒便慌忙起身,朝二叔挥手示意他先出去。二叔听话的大摇大摆的往外走,没一会儿屋外便传来他窸窸窣窣的讲话声,无非是些无关痛痒的炫耀话。
而屋内的姜贞被娘一脸谄媚的带到那个人的面前,一瞬不知其中的所以然,认生到只敢低头悄悄打量眼前这个称得上优雅的女人,她的头发高高的绾起盘成一个髻,斜飞入鬓的眼尾,也正温温柔柔的盯着她,姜贞收回眉眼,只一小会儿又忍不住继续浑身上下的瞧着,一袭蓝色的衣裙,华美的布料上缀着精巧圆润的珍珠,是她从未见过的,她的皮肤也白的像珍珠一般,光是坐在那里,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就惹人注意。这种情况下姜贞娘更是被比得一处不是。
许久,那人含着笑开口“这就是你家那个丫头吧。”
“是是是,就是她哩。”姜贞娘说。
那人似乎更满意了,一边看她一边点头,“嗯嗯嗯,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
姜贞茫茫然然的目光和她对了个正着,不知所措的立在那里,而姜贞娘在听到这样的话时,更是合不拢嘴,恨不得把一切的功德都归到自己身上,“可不是嘛,这孩子当初我可好好供养着哩。”
简单的说了几句后,那人又转头问姜贞,“你叫什幺名字?”
姜贞一时没回答,偏头看了眼娘,被她掐了一下后,低着头,声音细弱蚊蝇的答道,“俺姓姜,生姜的姜,单名一个贞,贞操的贞。”
“嗯,,名字取得很好。”
后面的话她说的声音太小,姜贞听不太清,只知道她好似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真是适合。
她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的听她派遣出门等着,只是奇怪,总是缠着她的弟弟今天却不见人影,问二叔,也只是说送去了外婆家住几天,可无缘无故送去外婆家干嘛。
偏房里的两个人聊了许久,出门时已经是斜阳若影的时刻了,而那个陌生妇人也准备离开了,姜贞娘带着姜贞送她上车,胭红的光照在他们身上,临走时,她的眼睛在姜贞身上来回转。
最后给姜贞娘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那我明天再来,你们好好说,把其中利害关系好好讲清楚,不要吵,主要还是在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