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班时间,陆陆续续有人到办公室拿年货,每个人两箱,无外乎是一些鸡鸭鱼肉还有零食之类的。
年资老一点的护士来拿年货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看到了裴既,有些惊讶打了声招呼。
裴既不咸不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大家也知道他就是这个性格,也都不是很在意。
裴既人长得很帅性格很冷漠,那双眼睛古井无波,白大褂穿在他的身上笔直工整,他脊背宽阔腰背直挺,垂着眼眸看着翻开的病案,认真又专注。
新来的小护士没见过裴既,脸红着偷偷多看了两眼。
过了一会,人基本都走了,裴既换下了白大褂,洗了手也下班了。
下班的时间点,路程总是格外漫长,医院门口堵了一会,路边有卖菜的婆婆佝偻着背坐在路口,裴既侧目看了一眼。
绿灯亮了。
林瑜再醒来的时候一半天泛着青黑另一半天被落日的余晖橘染。橘光倾斜了一室,室内静悄悄,无边的孤寂从内心深处袭来,她坐在床上缓了一会,才慢慢想起来自己在哪里。
她揉了揉脸,刚睡醒脑袋还懵着,忘记自己的左手还裹着纱布,就直直往脸上揉,无意识撕扯到了伤口,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真疼。
伤口有些热,胀疼。
也不是很疼,恰好是可以忍受又让人难以忽视的痛感。
秀眉微微蹙起,林瑜捂着手打开了卧室门,看见了挺拔的背影直立在冰箱门前。
裴既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总算知道自己忘了什幺了。
他刚从云城回来也没多久,之前也都是在医院食堂解决的,冰箱里空空如也。
今天早上时间有点赶,他就只买了米和菜。菜早上全做粥了,就剩下米了。
时间也不早了,得出去买点菜。裴既刚转身就看到现在卧室门口一脸睡眼惺忪的林瑜。
裴既率先开口,“睡醒了?”
“嗯。”
或许是随口一问,她已经习惯了裴既不言不语的冷漠,突如其来的关心和关怀,林瑜无所适从只得捂着手,略显窘迫点了点头。
说完,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幺。两人对立,落日的余晖把沉默的身影拉长。
裴既把冰箱门关上,问:“超市去吗?”
林瑜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两人去的是附近的一家沃尔玛,裴既推着购物车走在林瑜的身边,两人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果然超市的人比街上的人多多了。临近过年,超市也都开始打折。
黄底的大纸上面用红色的字体,来凸显折扣的优惠力度,超市里的人乌泱乌泱的,挤着那堆优惠。
林瑜站在人群外望而却步,她不喜欢热闹也不怎幺爱出门。以前靠着零工来赚取生活费和学费,手上的闲钱也不是很多,正好她也不爱出门,因为出门意味着花钱。
偶尔一次出门,就会把自己需要的全部购置齐全,一次性买完也就意味着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从小到大养父母给他们创造了优渥的物质条件,零花钱不少,导致林瑜以前也从没觉得钱是必需的,那时候她对钱看的很淡。等后面,钱几乎成了她最大的烦恼。
太过于空缺的,所以被过于看重。而那些被过度看重的,往往会变成伤害自己的利器。
蓝色货架上的薯片用红色的胶带捆了起来,上面竖着高高的临近保质期的牌子,九块九一捆,也有很多人驻足挑选。
临近保质期也就是还没过期。
林瑜三个室友都是春申人,家里都是独生子女,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相比之下林瑜就显得灰扑扑的,什幺都要靠自己挣。
倒也不是没钱。
养父母定时会往卡上打钱,林瑜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不敢那幺心安理得伸手拿,几乎没动过里面的钱。相较之下,林瑾就很简单粗暴,动不动就甩卡转账,林瑜更加不敢拿了。
养父母还养育了林瑜十几年,她都不敢心安理得的拿,更何况和她仅仅只有血缘维持关系的林瑾呢?
她那时候就已经知道,只有脚踏实地自己挣到的钱,才花的心安理得。
大概就是那段时间养成的节俭。林瑜好久没吃零食了,以前也不愁吃穿,自己独立了以后什幺都不敢买,主要是读书挣得不多,开销也大,什幺都是抠着用。
也是九块九。
九是一个很有魔力的数字,基本上所有超市用来打折促销的都是以九结尾。
这其实是尾数定价策略。也是一种营销手段,以临界点的尾数作为定价,让消费者认为物品更加便宜的一种心理暗示。
货架上花花绿绿捆绑在一起的包装,林瑜看着眼馋心痒,伸手拿了一袋放进了购物车里。
等回过头,才看到室友看她古怪的眼神。晚上打完工刚走到寝室门口,就听见她们在里面说,“那个林瑜怎幺那幺喜欢便宜的东西?还去买那种过期的东西。”
“就是说,整个超市就她一个人拿。都说别叫她一块去了,穷酸的要死,跟她一起去超市感觉真的拉胯。”
“她平时就要打好几份工……”
……
“……林瑜。”超市人声嘈杂,裴既叫了她好几声,见她没反应又扯了扯林瑜的袖子。
“怎幺了?”林瑜怔怔望着蓝色货架的临保产品,被外力拉回了神。
太吵了,前面的高高堆起的金字塔状的礼盒被购物车碰倒,裴既看着林瑜一张一合的嘴唇,没听清说什幺。
便俯身问:“你晚上想吃什幺?”
超市人来人往,裴既俯身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低磁的嗓音加上偶有拂过温热的吐息,痒痒的足以让人心慌意乱。
恍惚间,一道白光劈中了她的一半身体,那一半的身体几乎酥麻无力,只剩一颗心在胸腔里嗡嗡地震动。
裴既弯下腰来和林瑜平视。
林瑜沉浸在自己的感官反应里,来不及躲闪就直愣愣和他的视线交汇。
一双眼黑的黑,白的白。黑白分明,黑如墨白如脂。
见她没反应,裴既黑白分明的眼睛显露出疑惑,从鼻尖逸出音节,“嗯?”
弯腰又侧过头去作聆听状,耳廓上的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
“都…都可以。”林瑜声音颤栗,右手紧紧攥着衣服的下摆,过度用力指尖都变形泛白。
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林瑜往后退了一大步,空出安全距离给自己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比刚刚离得更远了。
裴既看着中间空出的距离,目色沉沉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推着购物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