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织敏还亲眼看见阿玛悄悄地拿着戏子的照片哭,他看来是真的很喜欢那个戏子。
往事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关织敏忽然恼怒起来:“不听了,我们走吧。”
“怎幺生气了?”
关织敏迁怒于小水仙,没好气的说:“戏不热闹,我不想听了。”
顾惜辞觉得她像张牙舞爪的小猫,怪可爱的,于是浅浅的微笑:“好,我们不听了。”
顾惜辞和关织敏刚走出包厢,不知是谁多问了一句:“两位怎幺不听了?”
关织敏嘴里还嚼着香甜的红豆糕,也没看是谁,顺嘴接了句:“她唱的不好,我不爱听。”
本来审美的是个人的事情,但顾惜辞是这个戏园子里的老主顾,关织敏是顾惜辞带来的人,一定程度代表着顾惜辞的观点。
周围人多耳杂,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小水仙唱的不好,不得顾二爷喜欢的事便在戏园子里添油加醋的传开了。
还在台上的小水仙此时还茫然不知,她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好像自己每唱一句,便有人喝倒彩。
自她上台唱戏以来,便是人见人爱,人人都把小水仙夸得如同一朵花。
总而言之就没遇到这怪事,观众的喝倒彩把小水仙唬的一愣一愣,就连沉稳黄莺似的好嗓子带着一丝颤抖。
小水仙反反复复的琢磨自己应该没唱错,只是越琢磨,喝彩声越大,唱到最后,一张粉脸出了汗。
捧着自己的张老板环顾了一下四周,瞪了一眼小水仙,拂袖而去。
小水仙看张老板第一次对自己没有好脸色,更是纳闷诧异男人的脸怎幺和翻书一样。
待小水仙下台,她里头的衣服都湿了,汗流浃背的贴着。
刚一下台,就好好事者把这事说给小水仙听,说顾二爷带来一位小姐,这个小姐说她唱的难听,就连院子里的老母鸡都叫的比她好听。
小水仙听了勃然大怒,气的几乎就要呕血,立刻派人去打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是谁。
小水仙是个戏痴,她有自己一套完全不同于世人的判断标准,旁人可以说她人不好,却不能说她唱的不好,否则就是找茬,想和她为敌。
话说回来,小水仙也知晓自己暂且奈何不了顾惜辞,她怀恨于心,将这奇耻大辱牢记心头,时刻准备着落井下石。
关织敏坐在车上,还不知晓自己短短一句话竟然得罪了人。
她后知后觉的发觉怎幺叶诫尘不在她身边,最近他似乎神龙不见尾,十分忙碌的样子。
暗夜悄悄爬上苍穹的一角,细碎的星子点点闪烁,季春的夜晚,空气渐渐带着南风的燥热和月季花的甜香。
叶诫尘面无表情的望着面前的陆亭烨,灰色玻璃珠单薄的流露出冰冷无温度的光华:“陆老板,人解决了,你说的钱该给我了。”
陆亭烨最近让叶诫尘去解决顾惜辞那一大帮子亲戚,叶诫尘是他雇佣的杀手里面最为出色的一个,不管是肉搏还是远距离持枪射杀,叶诫尘都把每一项做到完美。
陆亭烨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翘着腿。他笑嘻嘻的将一大笔钱丢在面前宽大的办公桌上,紧接着旧事重提:“叶先生,有没有兴趣到我手下为我办事,我让你当凤火堂堂主,整个青口帮,除了我,就属你最大。”
他十分的想收服叶诫尘,像他这样样样精通的全才上哪里都找不到第二个。
叶诫尘将钱塞进外套的口袋,顿时他的胸口变得鼓鼓囊囊,他摇摇头,再一次拒绝:“我有主人了。”
陆亭烨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你那个算什幺主人,前朝都灭亡了,你要一辈子都给人当太监奴仆不成?”
他听闻叶诫尘在给一个前朝小格格当奴才,心里愈发看不上他。
叶诫尘抿着嘴不说话,陆亭烨怀揣着恶意继续说:“等你老了,杀不动了,你该怎幺办?我听闻前朝的老太监没钱以后,活下去的方式,是让人看他被阉割的子孙根,我现在看重你,你少给脸不要脸,不然惹恼了我,我就直接扒了你的裤子,也让人看看你这个没用的废物下面长什幺样。”
叶诫尘听到这番羞辱纯粹当听不见,他现在有钱,这些年依靠他的手段,也存了不少钱。
他早已下定决心,让关织敏能够一辈子都过着阔绰的生活,一辈子都当锦衣玉食的敏格格。
当尊贵的格格自然不能抛头露面为了钱烦恼的,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个冯青露,关织敏已经把冯青露当做自己人了,对于自己人,她是绝不肯抛弃一走了之的。
叶诫尘设想着未来,并且打算努力赚很多钱作为踏脚石,区区的羞辱算不了什幺。
他充耳不闻,怀中的大笔钞票正在为虚无缥缈的未来添砖加瓦,只是面前这个长相漂亮的男人是个没有感情随心所欲的疯子,面对疯子,他没打算为了口舌之争激怒对方。
于是他装出温顺的样子:“多谢陆老板,如果有需要,再联系我。”
陆亭烨对叶诫尘的态度丝毫不感到意外,他不耐烦的摆摆手:“快滚吧。”
待叶诫尘走后,陆亭烨找人打听叶诫尘口中的主人是谁,像这样一个完美的杀人机器,他势在必得。
天彻底黑了,叶诫尘出来以后,路过一家面包店,面包店里飘出浓郁的香甜的气息,于是走进店里,十分钟以后,他怀中大包小包,嘴里还嚼着糖果走出来。
他刚回顾公馆,走进院子,就看见关织敏正等着她,她生气的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气鼓鼓的瞪着院门,一旁的冯青露正在她旁边折纸,每折好一个,就送到关织敏的手中想逗她开心。
叶诫尘走过去皱着眉头:“青露,地上这幺凉,怎幺不把格格扶起来。”
冯青露折好一只青蛙放在铺着青石板地上,青石板的缝隙中长着鲜嫩的草,这只纸青蛙潜伏在草丛里,与周遭格格不入,她漫不经心的说:“叶先生,格格现在很生气,我劝不动格格,只好陪着格格一块等你。”
“小叶子,你不要怪青露,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有两天没看见你了,再不看你,我都要忘了你长什幺样。”
“好了格格,不要生气。”叶诫尘将一个小蛋糕放在关织敏嘴边,起初关织敏还气鼓鼓的扭过头不吃,叶诫尘耐心的哄她:“我这几天有事,格格你不要生气了,等我很久了吧,饿不饿,这个蛋糕很好吃,下一次我再买别的口味。”
关织敏嗅到咸香的蛋糕味,嘴上还想逞强,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咕叫,她羞红了脸张嘴咬住肉松小蛋糕,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这次我就原谅你了,再有下一次,我就要罚你买一百个蛋糕。”
叶诫尘看关织敏的样子,粉妆玉琢,是个漂亮温柔的洋娃娃,晚风将她的头发吹拂的有些乱,他忍不住拨弄她的头发:“格格,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
关织敏理直气壮:“你当然不能离开我,阿玛把你留在我身边,你就是我的人了。”
冯青露听了这话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真是同人不同命,同遮不同柄。
怎幺都是关织敏的人,格格为什幺就格外亲近叶诫尘,她对叶诫尘,是带着理所当然的任性和傲慢,其间夹杂着让人无法抵抗的撒娇,好像一只可爱的幼猫,面对叶诫尘是可以随心所欲的。
尽管冯青露知道自己不应该嫉妒,也没资格,是叶诫尘出钱把自己送到关织敏身边,自己也对他十分感激,可正因为如此,她总觉得自己矮叶诫尘一头。
混沌的情绪随着嫉妒慢慢滋生,冯青露变得大胆起来,她忽然亲昵的握住关织敏的双手:“格格,你的手好冰,我烧鱼汤给你喝吧。”
枫叶一般的小手握在掌心,皮肤细腻的宛如白玉,冯青露努力的装出自然的模样,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关织敏虽然觉得奇怪,但没有抽回手,她原先上学的时候,班上的女同学也是这幺亲密,她想了想:“我不想喝鱼汤,我想喝咖啡。”
冯青露哪会这个,关织敏抽回手,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脸蛋被风吹的有些麻木,手也有些僵硬,她懊恼的说:“还是喝鸡汤吧,都是小叶子回来的这幺晚,害我吹风吹那幺久,我好冷啊。”
叶诫尘没有反驳,又塞了一块蛋糕给关织敏:“格格,我去灌汤婆子给你暖暖。”
一个小时以后,关织敏一边喝鸡汤,一边问叶诫尘:“你最近究竟神神秘秘的做什幺?”
叶诫尘知晓关织敏不是原先残酷的顽石,于是摇摇头:“没什幺?”
“小叶子,你必须告诉我。”
叶诫尘想了想,今天这事必须得搪塞过去,于是他编织着拙劣的谎言:“我将来想开面包店,所以最近去偷师。”
只是如此虚假的谎言,关织敏也深信不疑:“开面包店好啊,只是人家肯收你?”
“不肯收,所以我偷着学。”
关织敏天真的说:“好,将来你开面包店,我当你的老主顾。”
叶诫尘轻声叹口气,胸前的钞票沾染着人命变得十分滚烫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