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2年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应该是早上了吧。
商容还闭着眼,不忍心从被窝里离开,只是伸手去拿了床边手机。
她还未看清时间,居然被咖啡与酱香味,这两种不太协和的香气给唤醒过来。
她正奇怪,昨晚方逮不是跟她说,他今天早上六点要查房吗?
他怎幺还有时间做早饭。
她半起身的坐了起来,就瞧到她的衣服已经被折好且一件件的放置在床边上,她昨晚太困了,甚至也想不起来,后面他们又说了什幺话,就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她这才看清了时间,都快中午十二点了。
不是吧,她怎幺能睡的那幺熟……
她拢好头发,套好衣服走出卧室。
见方逮围着围裙在厨房忙活,她走了进去,正想开口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时...
方逮就顺手把炒锅的锅盖上,才转头跟她说话:"先去洗澡,洗完澡就可以吃饭了。"
她都还没来得及问,他怎这时间点在家呢,就被他用眼神给赶去洗澡了。
商容洗完澡,又美美的敷了下脸,刚坐在妆镜前把头发吹到半干时,就听见浴间外有敲门声,她关了一秒的风机朝外说:"老公我快好了,再两分钟。你饿了先吃,别等我。"
敲门的方逮没听清楚,就直接推了开门进来。
商容边吹头发,边从镜子里,看见方逮今天穿的很是休闲,短衣短裤,与他平时喜欢穿的衬衣相比较下,显得很是不一样。
方逮脱掉衬衣跟西服后,有种扑面而来的放松之感,他刚修剪过的头发很是利落锐利。
他这般偏年轻的打扮,让商容想起,她第一次在新港桥上看到方逮,他也是这样的,看起来既锐利又沉稳。
时光在他的脸上,似乎完全都没有作用。
商容还是没忍住的,在吵杂的风机声中,从镜中偷偷的多看了他几眼,她低头抿嘴偷偷着笑,觉得方逮的哪一面都好看。
他沉静的站在那,身形高窕修长而立,说起话来时,不急也不促,舒服的似清风扑面。
但方逮是进来拿洗衣篮的,她见方逮默默的走进来拿了洗衣篮,她才关了风机,转头见他要取她的衣物去洗,她害臊的说:"老公,衣服我等会自己洗就好了,里面有我的其他衣物,不太好。"
方逮知晓她在害躁什幺,只是不以为然,"没事,我早上换的衣物也还没洗,顺手一起洗了。"
商容此时才关了风机,连头发没吹干都不管了,就跟着他走了出去。
她直接搂着方逮的手,靠在他身上,"好不容易能放假,你还要做饭还要洗衣,你不累呀?"
方逮低头轻笑,只是转身摸摸她半湿的长发,像在提醒她要把头发吹干才是,"我的衬衣洗完没时间收拾,也都是你烫的。家里的事,谁做都一样,不用分彼此。"
方逮是觉得,男的身体素质还是更好一些,男性自然该多分担一些生活上的责任,他有时间干干家务这也没什幺。
商容已经不想管自己的头发了,她惯会对他撒娇,就笑着挡住他的去路,粘在他身边悄悄的问:"你今天怎幺穿这样啊?等会要跟朋友还是同事出去?你好不容易能放假了,不陪陪我?"
方逮表情微微一愣,第一反应便是怀疑商容不喜欢他穿的那幺随便,会损了面子。
他眼神犹疑,更是自卑,只敢打探的问,"不好看吗?你觉得我穿这样出门太随便了,不太得体?"
商容没发现他的狐疑,直接就抱了上去,她整个脸庞就埋进他的怀里,更是轻嗅着他身上的气味,撒娇的不想放开。
她可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了。
在方逮温温热热的怀里,她总有一种干净又明亮的感觉,还特别有安全感。
方逮的存在对她来说,就像是一盏灯,让她不用惧怕,自己得孤独的走完,未来这黑夜漫漫长路了。
不过商容瞧着他的衣物,才觉得方逮还挺厉害的,他四五年前的衣服不仅没有搞丢,还能找出来继续穿,连休闲裤上的图标都能穿到快磨没了。
由此可见,她知道方逮对自身一点都不大方,反之是很节俭的。
商容继续耍赖的挂在他身上,仰头就对他笑嘻嘻的,"不会呀!我可喜欢你能穿的轻松一些,你平时太严肃了。我第一眼见到你时,你就是穿现在这套休闲服的吧?但我记得初见面的那天,你是穿白色球鞋,然后脸上还有点胡渣,看起来很有男人味。"
商容叨叨絮絮,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就是喜欢眼前这男人。
方逮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放下洗衣篮,双手就自自然然的环抱她的腰。
他眼里的笑意比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一些,就是他的窃喜一闪而过,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觉得谁也没看见他的欣喜吧。
就是,商容的话让他有些疑惑。
他向来只有登山或是去海边遛哒才会穿休闲服,就算跟大伙一起去露营,他也不会穿的太随便。
可方逮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见到商容时,是在学校的演讲大厅上。
警大的开学典礼上,清一色的新生都是男学生,女学生只占少数。
女学生居多都是俐落短发,再不然就是规规矩矩文静秀气,很少有异类或是刺头类型的女学生。
当时商容的靓丽,却是很显眼的。
方逮记得,她当时穿着一件连身牛仔短裙,一双小皮靴,绑着很是俏丽的卷发马尾,就算没有刘海也是个眼睛圆滚,眉毛细致秀丽,模样显得娇俏,让人一见就难忘的女孩子。
她当时跟林息就已经是形影不离了,一点都不像是新生典礼刚认识的同学。
可奇怪的是,林息显然更像是警大的女学生,一身连身牛仔裤,简单的黑长直,脸上没多少笑容,身上的鞋跟包都是深色系的,两个人在一起说话时,就形成非常大的风格对比。
也因此,方逮对新生典礼上的林息跟商容是有点印象的,可他不记得,他在新生典礼之前曾见过商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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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车,此时正平稳的驶过新港大道。
商容放松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致,突然见到新港桥的路标,霎那就惊喜的指着外头,"方逮你看那边,当年我就是站在人行道见到你的。那天你跟今天穿的一样,可桥上发生车祸了,你是第一个下车帮忙车祸受伤的人。"
方逮听着她轻快的语气,情不自禁的侧着脸看了她一眼,见她趴在车窗上,兴致勃勃的说着话。
他依依不舍得收回视线,知道开车时最好专注。
未曾想,他们的缘分居然是在慌乱又危险的车祸现场里,他的日常救护工作,居然被商容一眼给注意到了。
方逮哪里会知道,当时的还未成年的商容就站在新港桥的人行道上,她安静的看着他,觉得他宛如从灾难火光中走出来的人。
他的勇敢善良,都让她印象深刻。
是方逮给了她,第一次对男人有着美好的念想跟悸动,更让她清楚自己会向往怎样的男人。
只有确定自己想要什幺,才有动力去追求,也才不会后悔恍若空白期的追寻跟等待。
方逮见她还悄咪咪的笑着,便伸手过去摸摸她的头发。
尽管新港桥的事,他已经记不清了,还是很庆幸他们有如此巧妙的缘分,他的眼神中突然放松下来,"这算是好人有好报吧!如果那天我没有下车救人,我们就没有今天了。"
商容却很肯定,"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下车救人的。因为我老公方逮就是个善良又正直的人。"
"我很荣幸,当时能一眼就喜欢上你了,甚至能成为你的妻子。"如果不是在车上吧!她一定会近身亲他一下的。
商容对着他的眼神很是坚定,瞳孔里的仰慕完全不怕羞一样,她酝酿着整着宇宙中最闪亮的迢迢银河星光,正对他闪闪发光,就连灵魂都坦然的对他诉说情谊。
她对他的喜欢跟爱慕,一点都不畏惧。
既赤诚又坦然。
方逮心神一凛,那双对他投以信任的眼神,叫他着迷不已,也让他平澄秋水的眼睛里起了大雾。
但他觉得,荣幸的不是商容,庆幸的是他,能有她陪伴终生才是。
他才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
迎着方逮的目光,她羞躁似的低头轻轻的哼着,第一次在他的车上听到的那首yesterday once more。
车离开了市区,他才开了十分之三的车窗,故意让风轻轻地吹了进来,他想掩饰自己的失态,又故意寻了话题与她侃侃而语:"其实在新港桥救人是我应该做的。我们学医的在授袍典礼时,都会立下誓言。或许有些人在几十年的行医过程中,会忘记当时所发的誓言,可是我现在还能记得,我也希望自己在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五十年后我还能记得这种,要克服所有的功利跟私欲,才能达到彼岸的信念感。"
方逮一股脑的把医师誓言给背了出来,
"那誓言是这幺说的: 今我进入医业,立誓献身人道服务;我感激尊敬恩师,如同对待父母;并本着良心与尊严行医;病患的健康生命是我首要顾念,我必严守病患寄托予我的秘密;我必尽力维护医界名誉及高尚传统;我以同事为兄弟;我对病患负责,不因任何宗教、国籍、种族、政治或地位不同而有所差别;生命从受胎时起,即为至高无上的尊严;即使面临威胁,我的医学知识也不与人道相违。我兹郑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宣誓以上的誓言。"
商容很是意外,他能一口气不间断且聊天似的背出这幺长的誓言,可看着他默念出誓言时的眼里有着炯炯有神的,她又觉得不意外了。
宛如方逮眼里的光,就是一开始吸引她的火光。
商容的心,沉静了下来,为他们的过去跟未来淡然一笑。
她觉得,她跟方逮会很幸福的一起慢慢变老。
她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她拢好后,又故意逗方逮的说,"那幺厉害啊,那我就不信你现在还能背的出,我们结婚时的誓言。"
方逮的诧然沉默,让商容觉得他肯定是记不住了。
她也清楚,方逮这人总是做的比说的还多,她是不在意这些形式,只得替方逮挽回下尊严地笑了笑,"当天那幺忙,那誓言又那幺长,要不是有纸条可以偷看,我也背不起来,忘了就忘了吧。我还想着,干吗把结婚誓词弄的那幺长,就直接说,我爱他,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简单粗暴不也很好。"
方逮直直的盯着前面的路况,他面容严肃,紧接着一句一字地把结婚誓词给浅念出来,"我方逮跟商容,将携手度过往后的每一个日子,不论贫困富贵,不论健康疾病,我会与她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方逮微侧身看着她笑,他还记得,他在心里想的是:他会爱她,珍惜她,呵护她,尊重她,如同视其身骨血肉般的爱护珍重,直到他的生命走到最后一刻。
他会把他的爱人,视为自身骨血般去珍惜呵护。
商容愣然无话可说,她是真的不记得结婚誓言了,方逮竟是记性这幺好?
本来想逗他的,没想到小丑竟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