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青鸟

时间:1997

地点:松江区

商雄大宅有个很远近驰名的玫瑰花园迷宫,里面的珍贵玫瑰甚至高达八百多种品种。

商容还记得,她留有儿时在这玫瑰花园的迷宫里玩耍的照片,可不知道因何缘故,这个玫瑰花园迷宫在她六七岁时就被改建成一般的花园了,现今只留下个玫瑰温室花园。

其实她可怀念小时候的玫瑰迷宫花园了,因为她跟妈妈总是在里面捉迷藏,她妈妈爱玫瑰,因此她也爱。

在她即将满十八岁的那年,她妈妈在商雄大宅里给她办了盛大的成年礼酒会,十分隆重且华美。

她妈妈说,她当年的成年礼在萧家也是这般美轮美奂,所以她女儿的成年礼也不能如此随随便便,必须把她当年在萧家时,更加盛重华美。

商容自小就见惯了这种场面,只不过这成年礼酒会的主角是自己,周围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难免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只能往外走透透气。

除了自己身上的露背小礼服,是以粉玫瑰的意象来做设计的。

一路上远到沿途可见的路径,楼梯扶手台阶的两侧全铺镶满了红玫瑰,近到桌上的花,高脚杯上的花饰,赠送宾客的礼物通通都是以玫瑰来做意象设计,宾客肉眼可见商雄大宅的女主人有多喜欢玫瑰。

商容无法在外逗留太久,管家领她回去,因为成年礼的酒会上来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

商容身为成年礼的主角,东家的女儿,定是得跟着她母亲四处跟那些什幺长啊,什幺先生女士夫人打招呼。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妈妈真厉害,是怎幺能做到一次性的记住那幺多人的名字,跟这些人的职位与家庭细节的。

在宴会上,有些所谓的成功男士想用酒桌文化pua她,说成年就该学会喝酒,也是与人交际的礼貌。

商容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而且她没喝过酒。

当时她不理解,为什幺成年人的世界里要用喝酒来代表诚意跟敬意,她觉得这只是种炒热气氛的手段,要利用酒酣耳热时让人轻易的去决定利益之事吧。

她不太喜欢,觉得说事的时候,就是不该喝酒。

可她妈妈萧淑萍听了男士的pua之词,非但没有不悦却是豪气,且手腕柔软的与眼前的男士侃侃而谈,"刘董我们相识那幺多年了,我这宝贝女儿才刚成年,你想让我女儿给你敬这第一杯成年酒,这是不是有些不仗义?"

"不然这样,这酒由我这当妈妈的来代喝,将来我女儿要是管了我的事业,你要她喝,那机会可多的事。将来,我女儿就得拜托刘董你...多加照顾了。"

萧淑萍说完主动跟刘董握手,那手劲却是反向的柔软,没有丝毫的硬气,手腕很是进退有度。

刘董一脸酣红,听着也怪不好意思的,他们都知道萧淑萍年轻时也是个美人,手段却比起商振雄更为有魄力,能力也更柔软富有分寸些,是个好的对手,因此也不再为难,"商夫人客气了,你这女儿包准跟你一样人中龙凤,将来可大有可为。我就等着这将来的庆酒..."

商容在旁边本来是有些紧张的,但是她妈妈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强悍。

几杯酒下肚,握个手,说说话,刘董跟看客哈哈大笑,明年度的合作跟交情也就成了。

她这酒也就不用喝了,各位叔叔伯伯们反而热切的跟她聊上了几句,也不计较她不喝酒了。

在众人酒酣耳熟的时候,有贵客迎门了。

萧淑萍的助理Ben突然严肃且小声的在萧淑萍耳边轻语,甚至偷看了商容一眼才与萧淑萍说:"夫人,韩老先生特意赶过来参加大小姐的成年礼了。"

萧淑萍一听,直抿了嘴的往大门边望。

果然一个老先生身后跟着四位黑衣人,这老男人派头十足的带着绅士帽,穿着颜色低调且有品味的西服,连领带也不显老气的俏靓花色,好似是个好绅士的模样。

韩老先生就趋步从外堂被服务员领着,款步走进大宅的大厅里。

萧淑萍着急拉了商容的手,转头小声的嘱咐道:"等会跟在我身后,要安静乖巧的给那位老先生留下好的印象,他是贵客。"

萧淑萍再次的叮嘱商容,好似这韩姓老男人有多重要?

商容只得点头的跟在她母亲身后,安静的观察。

众人在面对韩老先生时都显而易见的不敢大意,好像多数人都知道这位老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可商振雄还在跟商场上的老伙伴聊天,显然还没意识到来了大人物了,萧淑萍摇头叹气,让人去喊了她丈夫商振雄过来。

商振雄转身朝萧淑萍对看了一眼,才像个男主人跟萧淑萍挽着手一起前去迎接韩老先生。

东家一家三口前去相迎,看起来是很重视这贵客。

商振雄客气对着老先生说道:"韩老先生,今天是我小女商容的生日会,这小姑娘家的事还能劳烦你韩老先生特意赶了过来来回奔走,是我这做后辈的失礼,也是我一家三口的荣幸。今日,你得让我跟内子好好招待你老才是,否则我们夫妻两可过意不去。"

一众宾客随着韩老先生的行列,目光全跟随的围了过来,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商容也不明白这韩老先生是何许人?

但她能感觉到,这酒会上的人都挺礼敬尊敬他的。

商容还在萧淑萍身后疑惑,韩老先生却把目光望向了她,甚至和蔼亲切的主动邀约,"既然今天是小姑娘的生日会,不如等会就让小姑娘跟我这老绅士来开场舞?"

商容愣了一下,他们没有安排要跳交际舞的啊。

开舞什幺的,她根本没准备啊?

商振雄马上替商容应下,更是笑呵呵的认为这是韩老先生看得起他们商雄重工,他豪气的表示,"韩老有这种兴致,是我女的荣幸。商容还不跟跟韩老先生道谢?"

商容小声的说了谢谢,她母亲严肃的面容却有丝戒备,本想跟商容提点什幺,却没来得及说。

韩老先生见商容怯生生且文静的样子,直接豪迈的张开手,询问商振雄夫妇的意见,"如何,方便吗?"

萧淑萍只是眉眼淡淡的笑,随着商振雄说了一致的话,"韩先生的邀请,是我女儿的幸运,没有什幺方不方便的。"

商容猜测,这韩老先生很可能是比她刚才见过的那些什幺长,什幺先生的,还来得有影响力,否则不会如此失礼的直接要求要跟东道主的女儿开舞,她家还是处于无法拒绝的地位。

面对她双亲以欣喜的眼神,目送她上去同韩老先生开舞。

商容也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幺,这明明是她的生日会,却没半个她认识的朋友过来。

她本来还想邀林息跟学校的同学过来一起热闹热闹的,但萧淑萍说不合适也不允许,只让她像往日一样好好打扮,认真的当好商雄重工大小姐的一天。

商容很清楚这分明就是借着她生日会的名义,让大人们有个光明正大又交际的理由罢了。

她只是个傀儡娃娃...

舒缓的音乐在演奏角落中缓柔响起,整个大厅的灯缓缓地暗了下来。

韩老先生很大方且绅士的朝她伸出了手。

商容其实紧张死了,尽管她在公开场合跳过好几回交际舞了,但是面对眼前的韩老先生时,她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感。

商容不敢多看,但是眼前的韩老先生其实相貌端正,也能看的出老先生年轻时肯定是个稳重周正的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幺,韩老先生的眼睛给她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明明韩老先生的眼里是锐利自信的,却总喜欢装作大度跟无欲无求,这种刻意伪装的样子,让她很不舒服,她不喜欢被紧盯着的感觉。

熟悉的华尔兹让她立马进入社交舞的状态,她点头示意才搭上眼前男士的肩。

韩老先生的手虽然很宽大却很细软,周身充斥着淡淡的古龙水香气。

她觉得这味道像是麝香琥珀的味道,很好闻,但是她没有特别喜欢,因为这种味道,很多成功的男士都有,实在不罕见了。

"你父亲夸过你,说你交际舞跳的不错,是个很体贴的孩子。"韩老先生说起话来,字字如钟锤之音,一点都不悬浮,反而多了种威严的感觉。

商容听见自己的父亲在外人面前夸她,她有些诧异,甚至是有点欣喜感动的。

内心一股暖流充斥,思道,原来她父亲一直都是沉默且偷偷的在关心她吗?

一时之间,她对眼前的男老士也多了几许好感。

不过这也是商容第一次跟男人靠的那幺近,他们跳了一圈又一圈,音乐富有节奏的贴身舞步,韩老先生的舞技比她更好,甚至更为纯熟。

就是,好像随着舞步,这个西装革履的老男人扶着她的腰的手,也随着音乐慢慢收紧。

老先生更是用着锐利且奇怪的眼神,毫不掩饰的盯看着她。

韩老先生一手牵着她的手,一手搂着她的背,宽大的手掌就细细在她的背上摸,"今天是你的成年礼?过了今天就是大姑娘了?"

商容低头不敢看这老男人,这老男人的目光利的狼一样,她有些惧怕。

她摇头,"不是今天,今天是虚岁的成年生日,不是法定成年。"

韩老见她避开视线,居然趁着舞步越靠越近,在舞步转身扭头时,故意靠近似的亲了她的头发一下。

霎时,商容吓的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起来,她甚至怀疑韩老先生是不小心碰到的吧?

而且大厅的灯光实在柔和的昏暗,或许是不小心的?

商容陷入怀疑,也怕是自己是小题大作了。

她更是忧虑如果自己反应太大,会不会冤枉这老先生了。

可一组曲目结束,韩老先生便随着欢快富有节奏感的曲目改变,直接从华尔兹的舞步改成探戈。

随后,更是食髓知味亲密的搂着她的腰走舞步,轻声说:"有喜欢的画家或歌手吗?我在文艺界有不少朋友,让他们给你画幅画或是拿张什幺票,见个面拍个照,陪你吃饭,给你打电话祝贺生日,都是小事。"

韩老先生的语气流畅,好似是一种显示自己能力的惯用手段?

"没有,谢谢韩先生的好意,我妈妈更注意我的学业,不许我喜欢那些。"

商容果断的婉拒,她有意识的提醒眼前的男人,她家教甚严。因为刚才的吻,让她愕然的生出警惕。

在轻快地音乐下,她实在分心不了,探戈的舞步她不是熟练,因此只能多数是她跟随韩老的舞步,而且她只能强颜欢笑。

跳这种交际舞最忌讳没默契,她也不能全程故意给舞伴摆脸色,这对交际舞是件很不礼貌的事。

韩老先生调笑的打趣她,"小小年纪被关在高塔里,难免浪费小姑娘的美丽。很可惜,如果需要我出面跟令尊说说,你也别客气。"

商容听出韩老先生的弦外之音,她着急直拒,"没有,我喜欢一个人看书罢了!跟我爸妈无关,我一个人习惯了,不喜欢有人在我身边吵吵闹闹。"

韩老先生什幺人,哪会听不出商容的排斥之语,只得忍着不愉快,突然一言不发。

商容察觉到韩老的情绪,只得忐忑的随着韩老先生起舞,她只希望这组曲目赶紧过去了,不然她被这韩老先生牵住的手,被搂着那幺亲密,都让她紧张地冒手汗了。

谁知道一组曲目结束后,商容本欲跟韩老道谢离开时,韩先生不仅不放手,还大胆的搂紧她的腰,轻轻地抠摸着她的手心,这种举止像是在调情?

商容也不知道,这举动算不算在调情,可是她直觉性的觉得,老先生的行为让她很不舒服,这种被胡乱碰触的排斥感,让她觉得有些恶心。

韩老先生已经感觉到,商容的举止已经有些僵硬跟抗拒,他不仅没有收着,反而淡淡一笑,说话的语气,更像狂妄的直撕下面具似的坦欲,"再陪我跳一曲,你家在劳安环检的事,就会圆满的成功。"

劳安环检?

韩老是在威胁她吗?

商容愣了一下,她还以为自己是听差错了,只惊讶的擡头看了这韩老先生一眼。

四目相对时,韩老先生不仅眼中无愧,甚至还妆模作样的表演绅士,冲着她笑了下,"我认为你该好好地考虑我的提议。毕竟这一曲,可以换你家的事业能顺顺利利的,倒是很划算的吧?"

商容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四肢僵硬,眼里只装满不解跟害怕。

她确定了眼前的老男人,就是在威胁她。

更是以上对下的地位利益位,在对她利诱。

所以,韩老先生现在是在以商雄重工的事,在要挟她?

商容这才知道,难怪她爸妈跟宴会上的宾客们都对韩老有种奇怪的敬意。

只怕韩老先生是有着本领跟手段,让大家不好过的吧?

可是,商容从来都不懂家里的事,就算眼前的韩老先生以手段骗她,她根本也不会知晓韩老先生到底有没有替她家做事。

商容觉得在这种讯息落差之下,她是弱者。

既然如此,她只能躲避目光,更是假装弱者,懦弱的说:"商雄重工的事,爸爸跟妈妈会处理的,我不知晓也不懂。"

商容才说完,这位尊贵韩老居然在转身舞步时,滑过她的臀上故意一捏,还昂起语调,故意戏弄着她说,"说谎话的小妞是会被惩罚的,难道你想弃你爸爸妈妈不顾吗?"

商容愣然的看了韩老先生一眼,她没想着哭,只是恶心的感觉直冲脑门。

她看着眼前的韩老先生不仅没有任何歉意,反而对她假装绅士的淡淡的笑了下,就继续握着她的手踩着舞步,丝毫没有廉耻心的在轻薄她。

在转换曲目时,更是搂着她的腰不放,过分的在她的露背肌肤上轻抚。

商容顿时起了冷鸡皮,只觉得恶心死了。

她紧张的四处张望,想向人求救,商容却发现自己求救的眼神被人视若无睹

旁边的女士男士们彼此只交头接耳着,似乎早就发现韩老先生对她的过分举动,却皆装做没看见。

商容面临求救无门的困境,她开始有些紧张,她不理解眼前的老男人怎幺敢在大庭广众,甚至在她家对她做出这种失礼的举动。

不是只被猥琐大叔性骚扰才会可怕,也不是只有被街角暗巷的变态追随才恐惧。

眼前这个衣冠楚楚却颇有修养的老男士,却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她,也让人发冷的反胃。

更是紧张的想,要是她爸妈,真的想把她送给这男人,那她该怎办?

也不知道为什幺,商容居然潜意识的生出这种荒谬的想法。

不会的,不会的。

商容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胡思乱想。

可面前的韩老先生,依旧搂着她的腰上下轻抚,且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的风流,"把生日告诉我,我让下面的人给你送礼物。或者你有什幺心愿,只要你能说的出口,我能帮你达成。"

她听到礼物两个字,便缩肩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忽地脸色发白,想起自己的假想。

在这组曲目一结束,商容当机立断的假装扭伤了脚踝,得了机会,马上就挣脱开韩老的手,仓皇的离开会场。

什幺礼貌跟顾虑,通通被她丢在脑后。

她不喜欢被当猎物轻薄,不喜欢被人捂着嘴,旁人看客还只是笑着,看着她被撕破衣裙,还丢上鲜花庆祝的地方。

她觉的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很恶心。

商振雄上前安抚韩老先生,好似对商容的突然离去有些歉意,"小女肯定是又闹肚子了,她这孩子只要一紧张,肚子就不舒服。"

韩老先生看着商容离去的背影,只是冷冷一笑,看着倒很无所谓,更也不怕商容告状,因为他知道在这世界上,没人会去相信这天真可爱的小姑娘,而选择去得罪位高权重的他。

"无妨,我刚喝了点酒,也可能有些失礼了,就是老商你家这小姑娘太娇贵了,这样可不行。亏我挺喜欢你家小姑娘的,我儿子这刚离了婚,孩子也需要新的妈妈。"

韩老先生还指责了商容几句,觉得商容很不识大体。

商振雄的笑容,好似心知肚明,却也不好得罪眼前人,"谢谢韩老的擡举,你的美意我们夫妻两会铭记于心。"

洗手间里不合时宜却夸张的流水声,似乎是想掩盖掉有女孩子正躲着里边啜泣的声音。

商容吓的直落泪,在委屈的同时,她甚至担心自己假意扭到脚,人就跑了的举动是不是太无礼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会那幺蠢,谁脚扭了,还能跑的。

要是得罪了韩老先生,会不会害家里的事业被找麻烦了?

她还不停地在替家里担忧。

可是在静谧之中,洗手间的外门,突然被推开了。

高跟鞋在大理石上的声音特别响亮,商容这才突然停止哭泣。

是有人进来了吗?

商容把眼泪擦干,擡头想侧耳细听,这人哪时候离开...

没想到,人还没走,门外却传出熟悉且严肃的女声,"出来。我萧淑萍的女儿,不能遇到什幺事就哭哭啼啼的。"

原来是她妈妈,萧淑萍在外面。

商容听着她妈妈严肃的声音,这才勉强自己擦了眼泪,开了门从厕所里走了出去。

尽管她脸上的眼泪已经擦干净了,可鼻子眼睛还是红通的,好似刚哭过,受了委屈的样子,她直接糯糯的告状,"妈,刚那男人,对我毛手毛脚。"

萧淑萍双手抱着胸,她只看了眼手指上的粉色钻石戒指,接着轻言淡语的说:"那男人叫韩光印,是现任财政局长韩佳军的父亲。"

萧淑萍还没说完,就细看她女儿这刚成年的美好娇态,眼神里却有丝恨铁不成钢的锐利目光,"韩老说他很满意你,他更是表达出想替他孙子找个后母的意愿。韩佳军身边需要个妻子,我们商雄家也确实是韩家很好的联姻选择。"

萧淑萍几句分析局势的话,让商容晴天霹雳。

她脑子直接空白的发烫,紧紧的捏住自己的手掌,微怒的说:"妈,我不要,我还没成年。而且他还性..."

萧淑萍怕隔墙有耳,突然严厉的喝止商容继续说出韩老先生性骚扰她的事实,"住口,不许胡说。韩老喜欢你,是你的福份。你要是能嫁进韩家,你这辈子,不...是你这十辈子都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商容擡眸对上萧淑萍的眼,她顿时觉得自己无望了。

她妈妈不仅不在意她是不是被性骚扰了,就想着让她嫁给那老先生的儿子,当第二任的继任太太,当别人的后妈。

她还没成年啊!

她不想这样。

她不要这样。

她心口像是突然出现一只野兽,疯狂的对着自己的大脑跟理智叫嚣。

那只野兽大声的喊着...

她不想活的,连婚姻都能被完全支配操控的傀儡。

她不要过这种被蒙着眼,糊糊涂涂就嫁进高门大院的人生,就当个吃穿不愁的富太太,像是从个鸟笼,又换个更漂亮的监狱待着过一辈子。

"我不要,我才不要。"

商容声音微弱,却坚定地擡眸反抗,她手掌捏着裙子,扯的有些发白。

萧淑萍突然反常的严厉斥责,"你不要什幺?今日你若不是商雄重工的大小姐,怎幺能有本钱,可以在这跟我哭哭啼啼的发脾气?"

"有些女孩就算被毛手毛脚的,还得跪着给男的磕头陪笑,说是她们不小心的。你都快成年了,为什幺还是那幺驽钝不懂事。"

萧淑萍顿时觉得,或许是他们夫妻两把这独生女保护的太好了,才会让她这般没心没肺,一天天的混日子,以为吃的穿的用的,只要坐在家里等着就会从天上掉下来。

萧淑萍是忠实的\"You   only   get   what   you   give.\"的拥护者。

认为...人都是付出多少,就能获得多少。

商容作为商雄重工的大小姐,已经足够幸运了,如果她还想继续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富裕生活,那自然就是得付出一些该取舍的东西。

商容面对萧淑萍的态度更是害怕的脸色发白,甚至是气愤的很。

她流泪,明明是自己受害了被骚扰了,为什幺反倒头来是她不懂事的错。

有些女孩被骚扰了,还得跪着给男人赔笑陪罪,这难道不是旁观者跟大环境的错吗?

是他们总是纵容着、漠视着性犯罪,而把目光放在受害者身上。

商容默默的发着抖流泪,她喃喃自语的说着:"可是,我不想往后的十年二十年,甚至下辈子都过被嫌弃,不被爱的人生。"

她不想,成为一只只负责漂亮,让人喂养的金丝雀。

她不想,成为一个只能充当丈夫门面的贵夫人,或是富家太太。

她不想,成为像她妈妈一样的女人,甚至有她爸爸那样的丈夫。

她不想。

商容很笃定的确定,她的未来,她的人生是需要爱的。

虽然她渺小如借物女孩,也平凡如花草树木。

但她也想被人温柔和煦的对待跟尊重。

或许这个人会在她惶恐时,能有双大手紧紧地握住她,他愿意冒着危险带着她逃离恐惧。

她也想有个人,可以在她受委屈时,愿意伸出手拥抱她,替她擦掉眼泪。

可是这一些的一些,她身边的长辈跟成年人都满嘴谎言的告诉她,他们不屑她所渴望的东西,认为她所想要的,都是一些没有价值的美好幻想,更是不切实际的空想。

可讽刺的是,在她真正受委屈时,却没半个成年人或是长辈愿意同理她的害怕,更别说有谁愿意站出来,冒险的带着她逃离害怕跟恐惧,保护她。

她在想,这些成年人既然做不到成年人该做的事,那又何必站在成年人的高度上,贬低她的飞翔,教训她的鱼跃,想训服她的野性,捆绑她的想瞭望逐日的梦想。

这些成年人像是带着恐惧跟懦弱长大的,他们只不过是想继续用着美丽的谎言,把自己的不责任跟精致利己给包装的美美的。

她不想成为,像他们那样的成年人。

商容头一回,对她母亲发脾气的转身离开。

萧淑萍一个人还待在洗手间里,她脸部的肌肉微微咬紧,她知道商容年纪还小,所以喜欢说什幺爱啊,情啊。

但是,爱在这世界上是最不合乎投资正比的东西。

就跟钻石一样,在有本事且识货的人手上,钻石则是罕见的美丽,但若是轮落到穷困潦倒人的乞丐手中,就只是颗玻璃般的石头。

女人的爱,就是那颗不知道会托付到谁手中的钻石。

可是世间得人,总是诉说爱情的伟大,却没人敢坦诚,在爱中,如果没有欺骗隐瞒,这爱终究会被时间还有熟悉感,消磨成厌烦跟嫌弃。

爱,哪有那幺伟大的啊!那些所谓的罕见珍贵就跟钻石一样,不过就是场骗局。

只有有钱人才玩的起钻石,也才配说被爱。

萧淑萍离开前,喃喃自语的说:"终有一天,小容会理解妈妈的苦心的。"

成年礼的恐惧足以让商容印象深刻,也让她时时刻刻的绷紧着弦。

好似在她身后有种无形的压力,去逼着商容提早认清现实。

认清她自己必须独身背着弓,带着箭,独身的冒险,去踏进那座罕无人烟的森林里,去寻找她想要的青鸟。

因此,她在新港桥上初次遇到方逮时,就对自己说,她以后的男朋友也要找个,如同在车祸现场愿意见义勇为的年轻男人一样。

因为,她确信,会愿意在当时的生日酒会上替她抵挡狼爪,驱赶恐惧的男人,一定是跟眼前的年轻男人一样,是个在奔流杂乱的车道里,会愿意多事去解救车祸伤者的男人。

她的那个他,会像身处在饱含怒气的车祸现场氛围下,还能平静沉着的组织急救工作的年轻男人。

她的那个他,是个在纷乱喧嚣的情况之下,还愿意体贴女性伤者的男人。

而不是宛如在生日酒会上,只敢默默的看着她一个未成年人被老男人给骚扰的一众成年人一样。

所以,她未来的那个意中人一定要像新港桥上的男人一样,是个勇敢正直善良的人。

她永远会被他身上的良好品德,给映的灼目动心。

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去抓住属于自己的青鸟。

那只冲破牢笼,独立自我,能拥有幸福与自由的青鸟。

她会拥有的。

商容是如此坚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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