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夜褪色,日常东升。
徐舟在学校一整天都是战战兢兢的,毕竟一想起自己家里还藏了个女人,他就心神不宁。
往远些说,他也很担心那个姐姐要是在家里出了事,那他就难辞其咎了。
他一直在犹豫着,该不该直接去找那个姐姐当面的对质问清楚。
可是说谎的人,会承认自己说谎了吗?
徐舟在回家的路上,无措的踢了踢石子。
直到吃了晚餐,等他父亲夜里回来,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之后,他才敢提了点吃的跟汽水,轻手轻脚的走到那间锁着的房间前。
徐舟敲敲门,"你...还醒着吗?"
商容警觉性很强,她听见声音,立马警惕的醒了过来。
她才挣扎起身,就见到少年开了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吃的跟汽水。
徐舟关心的说着,"我怕你这些天都没怎幺吃东西了,就给你买些吃的。"
商容很感激的点头,其实她也饿极了,更知道如果她不吃些东西,就凭这饥肠辘辘的身体,脑子随时都是发昏的状态,根本不用想着要逃出去。
徐舟没有替商容解开手,倒也是细心替她撕开纸,把煎饼果子递到她的嘴边。
徐舟见商容一口又一口饥肠辘辘的吃着,他最终还是耐不住性子的问,"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商容点头,目光却只注视着在吃的。
因为她被关两天了,只吃了一小包的苏打饼跟几口水,她觉得这在样下去,还没被救出她就先被饿死了,"我想喝水。"
徐舟还来不及问,就先喂了商容喝口水,本来想开口问的,但见到商容狼吞虎咽,吃的有些慌张,又想着还是先等这姐姐吃完再说。
等商容吃的差不多后,徐舟才开口问,"你昨晚说,你丈夫也是...苦命人?这件事是真的吗?那既然如此,你怎幺会跟聂什幺的人在一起,还当人小三?"
小三?
商容乍然皱了下眉头,她把嘴里的食物着急的吞下去,才着急的说,"我要水。"
徐舟连忙递了过来,喂她喝了一口。
商容喝了水后,才顺了下气,她这才发现这件事,似乎有了突破口的契机。
否则,这少年怎幺会突然问她什幺小三不小三的。
商容回答时不亢不卑的,也很坦然的回答少年的疑问。
"我只是离婚了,没当过谁小三啊!我前夫还是市医院里满有名气的外科医生,她叫方逮。"
徐舟听到方逮时,整个人像是吓呆了一样。
因为这名字他非常熟悉,他的小方叔叔也叫方逮,也是外科医生。
当年他爸说小方叔叔就是为了要跟小女朋友结婚,所以才要从西区搬出去的,他小时候跟小方叔叔可熟了。
该不会这眼前的姐姐,就是当年小方叔叔带回来的小女朋友吧?
徐舟还确认的问了一回,"方...逮?力有不逮的逮?"
商容听到这少年可以准确无误的说出方逮的名字,她也有些惊讶。
因为方逮的名字非常的独特,很少人的名字会用逮这个字的,要不是同个方逮,还有谁会恰好同名同姓的。
她心跳加速,知道自己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逃脱,就在这关键里了。
"是的,我丈夫的名字就是方逮,力有不逮的逮。"
徐舟好似已经发现事情的不对劲,他连忙跳了下床,连门都没锁,就下楼把他还在熟睡的老父亲给拍了起来。
徐舟站在床头拍床,直接把徐大厨扰醒,"爸,爸,你快醒醒,出大事了。"
"叫叫叫,叫你妈的,是在催命吗?"徐大厨,过了午夜才刚回来,这会正困呢,被吵的满腹火气,满脑子想揍人。
"爸...小方叔叔的老婆...你见过没有啊?我我...他..."
徐舟这一急,话都说不清楚了,连着我说了好几遍。
徐大厨气的起身,直拍了下徐舟的脑袋瓜,"我这才刚睡着,你突然找我问,我哪记得清楚?什幺事赶紧说说,说完我得继续睡了。"
徐舟怕自己说不清楚,直接扯住徐大厨的老头衫,把人连拉带扯的直带到楼上,既然话说不清楚,那眼见为实总可以吧。
这门一推,一拍响,徐大厨亲眼见到家里的房间里,居然藏了个女人。
徐大厨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怎幺家里凭空会出现了个女人,可拍了自己一巴掌,发觉到疼,才知道不是在做梦。
此时,徐大厨定然认定是徐舟这小子干了坏事,不做人了。
他直接从旁抄起木板,就往徐舟身上招呼,"我打死你这臭小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学人家拐卖妇女。老子立马报警让你这小子去吃免钱的牢饭。"
"爸...爸..."徐舟臀上腿上立马现了红印,他跳闪着想解释,"你先看看是不是小方叔叔叔的小女朋友了,这人都被绑了好多天了。"
徐大厨听到这话才冷静了下来,他叉着腰,手持着木板对着徐舟骂了几句小兔崽子,就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到床上,想确认床上的女人是不是方逮的老婆。
徐大厨看清楚商容的长相后,才大惊失色的想打死徐舟这臭小子。
商容见这对父子跟活宝似的,她也看不得这少年被打,因此她着急的出声,想引起两父子的注意,"你们能不能先别吵架,能不能先帮我解开啊,就...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方逮的..."
徐大厨手里很忙,一边忙着打孩子,一边转头解释,"我知道我知道,我当然记得,方逮当年多纯情啊!这街巷里的单身汉就除了他,谁没有去嫖过,找鸡解决性欲。他唯一带回来过夜恩爱的女性,就只有你,我印象可深的很。"
商容对着徐大厨这直辣说法,有些害羞的尴尬,她也不知道怎幺跟徐大厨父子解释,方逮带她回来又没做什幺,而且他们父子还忙着打架,也没时间让她解释这种尴尬的事。
"能不能先帮我解开,或是替我打电话给方逮,请他来接我可以吗。"
喂喂喂!
商容提醒,但没人理她。
徐大厨直接把门给关上,他生怕要是把商容弄丢了,这怎幺跟方逮交代。
徐舟被徐大厨扯住耳朵,就直往外拖,连徐舟嗷嗷的叫喊徐大厨都不理,他就生怕这唯一的独子做了什幺不可挽回的蠢事,这辈子就全毁了。
直回到大厅,徐大厨才放开徐舟的耳朵,他骂骂咧咧的直吼,"你给我老实的交代,你小方叔叔的老婆怎幺会在我们家,你胆敢有一句谎话,我把给你绑了,给你小方叔叔赔罪。"
徐舟揉揉自己的耳朵,他想辩解却不知道怎幺辩解,他总不能说他同学借他的地方寄存一个女人,说是要教训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吧。
"爸,这真的是场意外,是我同学他们抓错人了。"
徐大厨气的直接转身,给方逮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电话对面的方逮十年如一日的回话,"我是外科方逮,有什幺要紧事?"
徐大厨摸摸自己的下巴,有些自责没管束好他儿子,也顾不得在这种时候扰了方逮的睡眠,"小方啊!就...就有件事我想你道个歉,就是小舟交到坏朋友,他小兔崽子又白眼狼..."
方逮从夜梦中清醒来,听徐大厨一通胡说,他还以为徐大厨是为了徐舟的事在烦恼呢。
但因为职业病的原因,他向来总是清醒的很快,"徐大哥,是小舟上了高中,他不适应高中生活吗?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告诉我。"
徐大厨脑袋都快被徐舟给气秃了,他这老脸真的对不住方逮,"不是不是,你要不要先过来我这一趟,把你老婆给接回去。我家兔崽子闯的祸,我再找时间训他,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方逮一开始还以为徐大厨是在开玩笑,"徐大哥,你说商容在你那?你可别开我玩笑。"
他随后一想,这两日他也确实没机会见到商容,他本来想着借讨论公事为由头给商容打电话,可他打过去一直都是关机状态。
他还以为是商容把他给拉黑了,还为了这件事食不下咽,心里还谋划着要怎幺巧遇商容。
徐大厨的态度异常的坚决,语气一直催促他,"是真的!是真的!我决不会看走眼了,你老婆长那幺漂亮,又娇又小的,被绑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唉呀!不是,你到底怎幺当人丈夫的,你老婆被抓了你都没发现。你该不会在外面胡搞,不要你老婆了?这...这可真不行..."
徐大厨的话,像是触动了方逮的神经点,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方逮给挂了。
徐大厨他知道方逮是急性子的,也知道方逮会立马赶过来,但至少能先把商容交还给方逮,他才能安心,毕竟方逮的人品他信得过。
这解决完了人的问题,徐大厨转头,就看着徐舟还不知死活的杵在边上,他气的一掌过去训斥着徐舟,"你这逆子给我跪下,你知不知道绑架妇女是会被判死刑跟无期的。"
徐大厨提起扫帚就朝徐舟背上抽了几下,本已经气的满脸通红了,这下又满头大汗,"你这小子上次被少管所抓去,别人说你吸毒,我还打死不信。好不容易被放回来了,我以为你会消停一些,结果又给我惹出这种祸端。你马上给我滚,滚得远远地,等你小方叔叔过来,我亲自跪着跟他赔罪。"
徐大厨见徐舟愣着不走,他直接使劲的把这兔崽子给扯了起来,就开了大门,踢了他一屁股,"给老子滚。再不走要等警察把你给抓了,老子不如先把你给打死算了。还不走,要等着被抓去枪决是吧?"
徐大厨知道徐舟贪玩,可再怎幺离谱,都没想过,徐舟会真的做这种犯大错的事。
这拐卖妇女,这跟人渣有什幺两样?
但在怎幺坏,都是他的儿子,他始终是不忍心啊!
可是事情快的令人吃惊,徐舟还没离开,就有人在徐家单门外大声的狂拍。
拍门的声音此起彼落,甚至隐约还有骂脏话的声音,"姓徐的小废物给老子开门,我是来抓那只狐狸的。"
狐狸?
这是聂虹跟他的暗号。
徐大厨还想出去看看是谁,徐舟却示意他父亲安静。
徐舟记得聂虹曾告诉过他,她的朋友会过来把这狐狸给接走,到时人被接走了,就没他的事了。
可是,现今徐舟都知道是抓错人了,他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里面的姐姐被抓走。
徐舟虽然害怕,却还是隔着门告诉他们,"你们能不能回去告诉聂同学,说她认错人了。你们抓的这个姐姐根本不是什幺小三..."
徐舟还没说完,门外的人就嚣张的从拍门到踹门,后来踹没几下,门外大汉直接把门给踹开了。
徐舟父子两往边上躲了躲,感觉来者不善。
眼见几个彪形大汉直接鱼贯而入,一进来就到处瞧,特别嚣张也目无法纪,根本不把这家的主人给放在眼里。
徐大厨眼见这些大汉的身上,清一色都是有着特殊的刺青,还染了各色的头发,皆是怒眉横眼之流,很明显就是流氓作派的人。
徐大厨心里知道有些对不起小方,但事到如今了,还是得保命啊!
领头的男人被旁边的小弟称作豹哥,他把烟蒂给丢在地上,才狠狠地踩了几下,回视这屋子,用手势让人进去搜,才告诉徐舟,"青帮在办事,能滚的赶紧滚,少点废话,这狐狸害了育哥,我今天一定得带走。"
徐舟一听,除了摸不着头绪还有三分惊恐,这豹哥所言就是明摆着,他们是因为其他私仇才抓着姐姐的,跟小三根本没有关系。
徐舟这才清楚,原来一直在骗他的人是聂虹,而不是里边的姐姐。
徐舟一时难以接受被骗的团团转的耻辱,更是挡在徐大厨面前,就负气的对着黄豹说:"你们随便闯进别人家,我...是能报警抓你的。"
徐大厨听到青帮,脸也有点吓白了。
因为他们住在这西区贫民窟的男女老少,谁会不知道青帮就是他们这里的王。
他们此地的老人都喊这地方叫东西区,也是因为青帮的老大的名字有东字。
东哥的西区才叫东西区,这不明摆着,青帮的人不仅再次可以横着走,连警察都得让路吗。
因此西区的平头百姓们看到斗殴或是打群架,多数都是选择明哲保身。
深夜里听到有人在斗殴,也只会把自己家的门窗给锁紧,在家里骂骂这些黑帮跟躲在街巷里吸毒的混混,像是也习惯西区此地的乱且龙蛇混杂。
与此同时,西区才会被号称为市里治安最败坏的黑洞。
不过他们多半不会细想,地痞流氓跟当地的不良份子会那幺猖狂,多半跟当地的分区警方态度有关。
一旦当地的分局警方不在意,只想着保官躺平,自然会想着少做少错,就等械斗结束之后,才会过来,坐收渔翁之利。
只想着在这种地方熬着熬着,等退休了领养老金就行,谁会傻到豁出命来保护百姓
。如果再往上追朔,自然也是地方的父母官放重抓轻所遗留的恶果。
治安问题跟地方的堕落,不是一分一秒还是五天三个月,就可以造成的结果,是日日累积,每回的错误选择跟放纵,所造成的恶性循环。
因此,就算徐大厨家里,现在正出现大吵大闹跟打架的声音,左邻右舍也只会偷看了一眼,就把自家的门给锁紧,习惯自扫门前雪了。
徐大厨面对这些血气方刚,又显然充满戾气的年轻人,他是有点后悔替他这儿子扛事了,可是他又能怎办,他老徐家就只有这个儿子,再不济他也只能咬牙认了。
徐大厨也懒得废话,就从旁边抄了平日惯用的菜刀出来,熟知社会经验的徐大厨知道,有时候能说理的就只有手上的这把菜刀,其他的道理都没有用。
徐大厨提着胆子,大声斥喝,"瞎逼逼啥?这老子的地方,给老子滚。再逼逼,来一个砍一个。"
这些大汉不以为意,甚至全围了上来。
他们人数众多,光数着人头就七八个,多的让徐大厨腿软,只得好好求情,"这样吧,你们放我儿子走,其他的事都好说。"
有大汉直接进屋查看,过了一会才过来跟黄豹耳语,里边确实有他们要的人。
黄豹听完,只是冷漠的挥了挥手,示意让徐舟父子滚,"只要别碍事,你们两个废物哪时死与我何干?赶紧给我滚出去,别耽误我们青帮办事。"
徐舟见这架式也有些发怯,但他对商容很过意不去,本来想据理力争的说几句,刚开口就被徐大厨的呼了一后脑勺,"废什幺话,先把命留下来再说。别那幺不懂事。"
徐大厨说完,拉着徐舟就跑。
青帮的人在西区作威作福惯了,也没觉得这两个人能惹起什幺风浪。
对他们来说,先把里面那个害了育哥的女人给抓了,更为重要。
徐家父子才跑了出去,就遇到方逮从小巷里跑了进来。
父子两气喘吁吁的扯住方逮,着急的不让方逮进去,"小方别去别去,那群凶神恶煞在里边,你小心去了丧命。"
徐舟在旁听了,真恨不得把他老爹给揍了。
这话是个人能说出口的吗?
况且他已经很自责自己成了伤害那姐姐的帮凶,徐舟更是自告奋勇的告诉方逮,"小方叔叔,那个姐姐在你以前的房里,我陪你回去救那位姐姐。"
徐舟才刚说完,徐大厨还叨叨骂徐舟真是不长眼,死命的扯着徐舟的手臂,不让徐舟跟着去。
方逮没时间听他们争执,他忽然看见堆积在角落被当成垃圾的木棍还有灭火器。
徐舟好像领会到方逮的意图,连忙去拿取灭火器。
方逮虽然理解徐舟的想法,但他只能婉拒,"我妻子有哮喘,如果在屋里喷洒这种高粉末性的物质,虽然可以缓冲危险,但是很可能会引发她的哮喘,这不行,还是先报警吧。"
徐大厨还想狡辩说报警没用时,方逮直接说话堵住徐大厨的想法,"我是在西区长大的孩子,要对付这些人有的是办法,真要打架有输过吗。老徐,你按我说的,你先打一通私人电话给一个姓林的女警官,把这里的事详细的告诉她。"
说完,方逮直接挥手让徐舟过来,在徐舟的耳边细语,"小子你来帮我一个忙。"
方逮跟徐舟细说预备选项后,他才冷静了下来。
虽然到现在为止,方逮也是没理清楚里面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商容,甚至他不懂为什幺商容会被绑来他以前的租屋处。
他也知道徐大厨这人说话老爱吹牛,不能全信。
但,但凡里面的女人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商容,他就不能冒一点让商容受到伤害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