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狐堂的人要她楚靖以命相抵,这是楚靖早已料到的,有那男人从中作梗,不怕她上不了断头台。
这恩怨,算是结下了。
她死了,琼花宫的人便会去找逍遥庄的人报仇,逍遥庄的子子孙孙又会杀回到琼花宫,无休无止。
楚靖想了想,或许,她也没那幺多人在意。大宫主向来不喜她,若不是年事已高,又久病缠身,断轮不到她来坐这宫主之位,琼花宫中只有她习得琼仙碧海第七层,她能这般努力练功,不过是为了能让大宫主多看自己一眼。
牢里的饭馊味让她反胃,夜里老鼠叫声也让她心惊胆战,她托了薛枫使人送消息到琼花宫,到头来,她仍是大宫主口中“乳臭未干”的丫头。
“她没资格坐这宫主之位!”
大宫主说得对,也向来有先见之明,她的确不适合。
她在牢里见到了一人,平阳侯之子——顾行之!
她听薛枫提到过,此次乃武林帮派之事,平阳侯与武林中人交道,明日提审他也会坐镇。
顾行之进得牢中方才见她正席地而坐用饭,几日未见,人也憔悴多许,不似昨日风光。
“明日才是提审之日,这般晚了,世子来这牢房里作何?”楚靖未有起身,只低着头喝了口碗里的凉水。
“正因明日便要提审,我才前来。”
楚靖擡眸看向他,他拢了袖眉眼微弯,虽是在笑,却未达眼底。
“怎能让你吃这些?”顾行之低头,睨了眼地上的面窝头,“我此番前来,是要告诉宫主,明日有我保你。”
“你保我?”楚靖皱眉,“为何?”
此人她琢磨不透,她这一路下山历经了人心险恶,对人对物都多了几分提防。
“因为人并非宫主所杀。”顾行之低身,盯着她缓缓启口,“就算是杀了,那也是他该死。”
见她不说话,只冷着一张脸靠在墙上挑弄灯芯,顾行之道:“说笑了,我曾得琼花宫大宫主的恩惠,如今,也是该还了。江湖纷乱,死个人不足为奇,但死的人是圣狐堂的堂主,便多了几分武林人士倾注,如今证据确凿,若非有能服众人之由,宫主恐难脱身。”
楚靖拿筷子扶了扶灯芯,烛火一下子亮了起来。
顾行之接着道:“圣狐堂的并不在意死一个堂主,只上心自己是否能成为下一任领头人。”
“所以……”
“没了他们穷追不舍,此案结果如何,凶手是谁,无人上心。”
透过烛火,楚靖看过去,他负手而立,笑容中透过一抹朝堂之上才见的权谋之意。
“那些凭证呢?你要如何说辞?”
“有我。”
他说的胸有成竹,手中折扇轻摇。
便是他这句“有我”,楚靖才免了衙堂上的刑法。
“叫何名字?”
“楚靖。”
“可是认罪?”
“何罪?”
知县顺手举过堂上惊木,觉察身旁目光,又生生忍了下去,轻轻放下:“谋杀圣狐堂堂主邱乙仑。”
“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
“那这凶器你作何解释?”知县拿出案上白玉琼花簪问道。
“这簪子我已丢失多日,大人又怎知不是哪个贼人偷了本宫玉簪行凶。”楚靖回道。
她说这话时,睨了眼堂中端坐的林翊。
他还在喝茶,悠闲自在,不像她,站在堂中被人审问。
知县琢磨了半刻,望向座中的男人:“林庄主,你说。”
闻言,林翊放下手中茶盏,缓道:“林某昨夜只看到少宫主满身是血去了客栈,别的,林某不知。”
楚靖冷笑一声,盯着他道:“本宫连夜赶路,又与侍女走散,一时心急从马背跌落,这才那般情景遇上林庄主。”
“你指的侍女,可是这两人?”
知县摆手示意,衙役自堂后擡出两具尸体,薛枫上前掀了尸体上遮掩的白布,露出面容。
楚靖一眼便认出那占白凌布下,是文星文月。
另一具,是圣狐堂二堂主,尹丘峰。
觉察有冷光扫来,林翊微微擡首,对上她通红双眸时,眉宇一皱,却是冷笑垂眸,不予理会。
“若无你指示,她们又怎会对尹丘峰动手。”知县问声。
“大人莫急,昨夜我的人抓到一个人,想必他能解答大人疑惑。”顾行之摇了扇子缓缓起身。
将将说罢,侯府的侍卫便是拖着一人踏进衙内。
那人手脚被束,口中塞了抹布。
“此人是……?”知县望向他疑声。
顾行之淡然一笑未答,擡手示意侍卫。
侍卫点头,伸手拿掉那人口中的抹布。
“说吧,你姓何名何,那夜,都看到了什幺?”顾行之盯着地上之人问声。
那人擡头看了眼他,忙又垂下头去,唯唯诺诺道:“小人名叫陈奎,那夜……堂主看到琼花宫的两名侍女,便想让手下将那两人带回圣狐堂去,谁知,那两人拼死反抗,堂主杀了其中一人,另一个趁堂主不备,拿簪子解决了堂主,但随后又被……被我给杀了。”
顾行之点头,款款而道:“看来此案已了然,是琼花宫的侍女拿宫主的簪子杀了人,不过也是这尹丘峰心生歹意在先,也是可惜了这两名侍女。”
“还是世子明智。”知县一拍惊木,“此案已了,涉事之人也已死,此人收押大牢,退堂!”
“我让人护送宫主。”出了衙门,顾行之上前几步道。
“不必了。”楚靖翻身上马,她得尽快赶回琼花宫。
“也罢,宫主路上多加当心,虽不知宫主与林少庄主是何恩怨,但侍女死得着实可惜,林庄主下手可谓……”
他话未说完,便见那女人已是策马飞奔而去。顾行之摇了摇折扇,这梁子算是结大了,再加两条人命,不知那少庄主又该如何应付。
楚靖骑得飞快,她被大宫主带回琼花宫时,像只病恹恹的瘦猴子,头发也不好,稀稀疏疏几撮,甚丑。
琼花宫无人瞧得上她,大宫主不在时,那些小宫女便围着她,扯她头上少得可怜的毛发,将她的衣裙浸在夜壶里,打掉她手上食物,踩在地上,只有文星和文月与她交好。